卫瑾瑜神色如常送上带来的珍贵药材。

顾忠接过,叹道:“阁老说,他一点小病,用?不着这?些好物?,以后,公?子也不必再?送了?。”

卫瑾瑜没接话。

他心中明白,虽然?明面上顾凌洲没有为难他,也没有揭穿他,甚至还?与他维持着师徒名分,作为对他最后的庇护,但自从雍王在西京被俘,谢琅拥有了?对抗朝廷的致命筹码,顾凌洲心中恐怕已经对他失望愤怒至极,才一而再?再?而三将他拒之门外,不再?私下里见他。

卫瑾瑜只是问顾忠:“我到?底还?是顾氏子弟,应该还?有资格进入顾府罢?”

顾忠不明这?话何意。

卫瑾瑜道:“这?白参炖法有些复杂,我想亲自动手?,给?师父煎成药汤,阿翁可否行个方?便?”

顾忠有些意外。

斟酌片刻,道:“自然?可以。”

“说来也怪,阁老一向身体康健,这?回也不知怎的,一场风寒,久久未愈,这?两日还?犯了?眼疾。”

“眼疾?”

“是,阁老以前在战场上伤过眼,落下一些旧疾,但当时恢复的很好,这?些年一直没有犯过,这?回也不知怎么回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瑾瑜心骤然?一沉。

因他记得,上一世,顾凌洲就是突发眼疾,最后严重到?无法视物?,才不得不提前致仕,回江左养病。

卫瑾瑜沉吟须臾,问:“师父近来服用?的汤药,都是何人所开??”

“是顾氏自己的府医。”

“除了?府医所开?汤药,师父可服用?过其他药物??”

“没有。”

卫瑾瑜若有所思,最终道:“能不能再?劳烦阿翁一件事。”

“公?子请讲。”

“我想看一看药方?,还?有,师父最近常接触的物?品。”

顾忠何等敏锐,当即面色凝重拧起眉:“公?子是怀疑……”

卫瑾瑜道:“只是以防万一,想看看。”

顾忠答应下来。

卫瑾瑜又道:“我来府里的事,还?望阿翁替我保密,别让师父知道。”

顾忠点头。

忍不住叹道:“公?子这?又是何苦。”

卫瑾瑜平常一笑:“师父于我有庇护之恩,我只是想尽可能多为他做一些事。”

顾忠隐约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但因为挂念着顾凌洲病情,便没有多想。

之后几日,卫瑾瑜除了?亲自盯着煎药,其他时间几乎都待在顾府藏书阁里看书。

随着谢琅在西京公?然?举起反旗,大渊各处又接连爆发了?几波流民起义造反事件,一片动荡不安中,上京城迎来了?继皇帝万寿之后的第二桩大事,明睿长公?主忌辰。

这?位长公?主以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创立凤阁,重用?寒门弟子,担任监国长公?主期间,支持当时的寒门宰相陆允安推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改革,曾让整个大渊气象一新,在百姓间声望很高?。

虽然?陆允安最终没能守住本心成了?叛国逆贼,但经历过天?盛元年到?天?盛八年那段时期的百姓都记得,那些改革曾如何遏制世家权力,改善百姓生活。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的功劳。

当今圣上,对这?位同父异母的长姐感情很是深厚,每年长公?主忌辰,天?盛帝都会提前半月开?始沐浴斋戒,表达对这?位长姐的哀思。

某种程度来说,在与世家的对抗中,天?盛帝能在民间赢得那么多的民心,除了?世家作恶,更多的则是得益于这?位长公?主的声望。

今年大渊江山动荡,内忧外患不断,为了?安抚涣散的民心,天?盛帝提前一月就已经让礼部着手?准备长公?主祭礼,并允许百姓自发往长公?主陵寝前献上民间祭品。

因而虽然?距离长公?主忌辰还?有两日,街道上已经一片肃穆,上京亦不闻任何喧嚣靡靡之音。

许劭再?一次来到?了?苏府门前。

他这?阵子都在忙着四处奔走救人,救因为上书抨击卫氏而被卫氏清算的几名同乡学?子。

这?些学?子被打成妖言惑君的逆党,在狱中受尽酷刑,奄奄一息。

许劭想尽办法,也只得到?了?几次去牢中探视的机会,每去一次,便绝望一次。

他只能来找苏文卿。

没办法,他们这?一批学?子,如今混得最好,最得赏识,官位最高?的便是苏文卿。自然?许劭也有顾虑,比如这?批寒门学?子中,曾有人在苏文卿重新获得卫悯赏识后,背地里对苏文卿出言不逊,说了?许多难听?话……

再?比如,自从他因泄露卷宗库内容而被停职后,以前对他很照顾的苏文卿,虽然?表面上对他的态度没有太多改变,但许劭性格敏感,仍敏锐察觉出,苏府上下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换做以前,就算苏文卿不在府中,苏府仆从也不可能将他晾在大门口等。

因为这?份周全,在看到?对方?为搜集前朝律令而苦恼时,他才留了?个心眼,主动去卷宗库搜集了?一些案例,告诉对方?。

虽然?此举违背规矩,但督查院卷宗库里堆积的卷宗说是浩繁如山亦不为过,大多数卷宗在结案之后便永远封存蒙尘,罕少有人再?去翻看,何况是被丢弃在最偏僻角落里的前朝卷宗。

院中御史新案还?忙不过来,谁会去理会前朝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