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再次给自己斟了盏酒。

“瞧着挺热闹,认识?”

“何止我认识,你比我还认知。”

姚松故意卖起官司。

谢琅好笑:“你我认识的?人?,可多了去了。”

“这个不一样。”

姚松吊足了胃口,方笑吟吟,不紧不慢道:“那里头坐着的?,可是如今朝中新秀,上京有名的?红人?,刚凭着扬州织造一案荣升正六品正则御史的?卫三公子?,卫瑾瑜。”

“也是唯慎你的?枕边人?呐。”

谢琅握酒盏的?手几不可察一顿。

姚松没有漏掉这点细节,笑意越深:“看来外?头传言不假,你们如今还真是各玩儿各的?,各过各的?,这么大的?消息,你竟也不知道。”

“这位卫三公子?,可真是了不得,督查院整整查了数月都毫无头绪的?案子?,他到了扬州,只花费不到两月,便?查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将整个江南织造局扒了个底朝天。当然手段也了得,听说这位三公子?到了扬州后,先?斩了一名首辅卫悯亲手提拔起来的?知州,杀鸡儆猴,震慑扬州官场,连着又摆了有七八天宴席,将一干官员哄得团团转,待对方交了老底后,便?翻脸不认人?,直接联合了锦衣卫去查抄证据。”

“花名册上涉事官员足足一百多名,其中有三十个都直接牵涉到卫氏,他一个不留,全部?斩杀,要不是黄纯在皇陵吞毒自尽,揽了所有罪责,这回?卫氏必要元气?大伤。司礼监就更不必说了,三个大监被处置,黄纯一脉,算是被连根拔尽。听说卫氏大爷卫嵩也因?为涉案,被停职在家,等待督查院传问调查。”

“圣上大悦,原本要破格提拔其为正四品佥都御史的?,还是顾凌洲以年纪太小为由压了压,只升为正六品正则御史,又称侍御史。”

姚松毕竟出身姚氏大族,平日交际广阔,消息灵通,立刻有不知情纨绔惊诧道:“这卫三,竟真敢拿卫氏开?刀?”

“是啊,这人?为了往上爬,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听说卫悯面上不显,私底下却罚他在祠堂跪了整整三天呢。”

“不过,短短三月,便?从?七品升到六品,?*? 也是挺可怕的?速度了,便?连那卫氏嫡长孙卫云缙,如今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考功司郎中。这一遭也值了。”

说着又与谢琅道:“今夜便?是雍王在对面设宴,庆祝他高升。督查院式微已久,如今顾凌洲得了这么一把?好用的?、敢朝世家挥刀的?好刀,以后京中诸世家,多少得忌惮几分。”

见谢琅擎着酒盏沉默不语,姚松宽解道:“这就条冷血无情的?毒蛇,比章之豹有过之而无不及,依我说,你与那卫三少些?接触也好,否则指不定哪天咬你一口呢。”

“对了,还有另一桩新鲜出炉的?消息,我刚从?我爹那儿听来的?,今年那个新科状元苏文卿你们都知道么?”

姚松兴头正浓,环视一圈,又卖起官司。

这些?纨绔几乎都是官宦子?弟,有些?还在朝中担着闲职,对这些?朝堂八卦自然感兴趣,立刻有几人?问:“这苏文卿又怎么了?”

姚松道:“此人?得了卫悯赏识,马上就要转入户部?就职了,卫悯直接举荐他做了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听说此次赈灾事宜,凤阁便?着意让他过去牵头主持。”

“正三品?!”

“是啊,多少人?当了一辈子?官都到不了的?高度,他可还不到二十岁。赵王萧楚珏为了拉拢此人?,这阵子?可谓费尽心思,听闻消息后,发了好大一场火气?。”

谢琅陡然回?过神。

随口问:“他不是要入督查院么?”

“那是老黄历了。卫氏看上的?人?,谁能抢得过,听说卫悯直接先?督查院一步,让吏部?将他的?调任书转入了户部?。”

“何况一边是正三品的?侍郎,一边是七品御史,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选,什么寒门大才子?,依我看,也不过沽名钓誉而已,都不若咱们活得敞亮自在。这些?个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最是虚伪不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琅不由皱眉。

上一世,苏文卿明明是入了督查院,拜顾凌洲为师的?,这一世,他分明已经考取了督查院,为何会突然投入卫氏。

谢琅从?包厢出来时,对面包厢门大开?,人?已经都散了,空气?中尚有残余的?酒香和胭脂气?息。

“主子?。”

雍临上前来,给他披了玄色的?氅衣。

谢琅沉眉下楼,走到楼门口时,脚步蓦得一顿。

因?看到楼外?阑珊灯影下,一道素色身影正收起伞,踩着脚踏上车,半边袍袖上皆是水色。这个时辰,楼前几乎全是衣着锦绣、吃完宴准备回?府的?人?,那一袭素色,几乎可以说不显眼,然而那份清姿,却不会有第二人?有。

“世子??”

见谢琅突然不动?,雍临奇怪唤了声。

谢琅没说话,收回?视线,忍着心口不适,往外?走去。

因?为苏文卿的?事,谢琅不放心,出城前又去了趟行?辕。

崔灏果然已经得知消息,正在大动?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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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道卫氏仗势欺人?,却不知能仗势欺人?到这等程度,文卿分明已经考上了督查院,那卫悯为了将他揽入麾下,硬是将他调任书转到了户部?,文卿上书推拒了三次,吏部?都拒不受理,这不是强买强卖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我就知道,前阵子?他把?文卿调去户部?帮忙不怀好意,果然应验了!”

“正三品的?侍郎,听着好听,那是与虎谋皮啊,我宁愿他安安稳稳在翰林院当个清闲小官!”

“此事归根到底怪我无用,自打春狩回?来,卫悯便?派卫氏那个管事过来,逼他到卫氏参宴,若我及早阻止,也不至于发生现在的?事。”

“说到底,他和你一样,是因?为袁放的?事愧疚,才选择与卫悯虚与委蛇。”

苏文卿为何会入卫氏麾下,谢琅再清楚不过。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而且,因?为袁放之事,他如今许多想?法都发生了变化,户部?乃六部?机要部?门,苏文卿将来若真能为爹和二叔助力,也许也是好事。

次日一早,督查院守门司吏颇是惊讶望着站在院门外?的?青袍年轻官员,问:“请问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