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斜着一个由一个机芯盒和两根木质指针搭建起来的极简台钟,搭着件外套靠坐在正对着这个台钟的床上的屈续胤,静静看着它计数流逝的时间。

一夜一天,只将将让情欲偃旗息鼓。

屈续胤低下头,看靠在他身上昏睡过去的江尹一。他都有点想笑自己的虚伪了,明明舍不得的现在连眼睛都不愿闭上,却还要提前主动去离开。

被子下,江尹一脱力的双腿还陷在他的双腿里,以这么个亲密的姿势拥着他的屈续胤,紧了紧与他十指相扣的右手七天太短了,短的一切都只是浅尝辄止,但他已经把江尹一的胃口拔的足够高了,他要江尹一也因只是浅尝辄止而记住和他的这七天。

台钟的时针,随着分针的几圈旋转笔直的垂落下来,屈续胤扶着江尹一的肩头,将他的头放在一侧的枕头上后下了床。

接近实质的冷流丝丝缕缕的自碎石滩上拂过,分不清是即将要破晓还是马上要入夜的深蓝色天幕下,一架直升机吹散贴覆在地面上的冷流降落下来。

舱门打开,控制台密密的亮着冷色的光,屈续胤抱着江尹一出来登上了直升机。

这里算是屈续胤的秘密场所,附近根本没做开发,他和江尹一落脚的庄园都是独立的,被群山雾凇包围,一般人哪怕是迷路都不会迷到这儿来。

直升机从群山包围的庄园飞出去后就换乘了私人飞机,一路辗转,昏睡的江尹一竟然没醒过。

江尹一睡醒了才发现地方换了,极具特色的编织地毯,流苏吊顶,变成了眼前接近三十米挑高,视野极尽开阔的落地窗和环形的上下两层黑色镜面的墙壁。他躺在一张床上,被柔和的室内光线包围着。

因为才睡醒,意识还不算清醒,江尹一抬手搔了下眼角,歪了下头就看到背对着他,像是在忙碌的屈续胤。

他对怎么来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知道绝对是出自屈续胤的手笔。

再又躺了一会后,江尹一用手撑着床,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身体一向很好,哪怕受伤睡一觉起来也能好不少,但这次他醒来,身体还是脱力,下身不可言说的地方烧灼的厉害,只挪移了一下,肚子里就挛缩了起来。

正在处理等会和鸡汤一起煨的冬瓜脯的屈续胤顿了下刀,回过头来。

坐起来的江尹一因为腹部的不适,腰有点弓着,屈续胤舀了碗一直温着的黄鱼炖的松茸汤端了过去,“喝点清淡的。”

江尹一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羸弱体格,体力消耗的快,让他饿的也很快,更别说被人这么压着做了不知道多久。

未免鱼肉久炖化掉,屈续胤做成了狮子头,顶好顶好的松茸慢炖出了这么一锅澄清的汤,江尹一半分钟不到下了肚。

碗没地方放,屈续胤又伸手来接,江尹一就递给了他,顺便问了句,“这是哪?”

“还在新疆。”白色的衬衫里穿了件中领的白色毛衣的屈续胤,因为打了领结,穿着看着已经有几分正式的味儿了。他头发没弄好,有点乱,与他掩不住倦怠的眉眼一衬,有种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到的温柔,“等会一起吃个饭,我就回上海了。”

江尹一听他说的话有点迷他这一觉是睡了两天?

屈续胤把碗端走了,坐在床上的江尹一,通过因为室内光而反光看不清外面景物的落地窗判断出现在时间应该在晚上,随着屈续胤的忙碌,逐渐亮起来的天色也佐证了这一点外面在下雪,飘飞到窗前的雪花最先清晰起来,然后是挨的极近极近的雪山。

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的屈续胤,将做好的菜一一摆上桌。基本都是蒸煮出来的清淡菜色,用冬瓜脯酿出来的火腿,家烧的晚鱼,甲鱼裙边炖的红芽芋,家常,又都是费点时间或者心思的菜,尤其是现在两人还在新疆。

江尹一下了床,披穿着睡衣在桌前坐了下来,屈续胤坐在他对面。

雪在落地窗外延伸出去的那一截台子上积了薄薄一层。

“既然你今天要走,干嘛换到这来?”哪怕跟屈续胤上床做了,江尹一面对他神色也没怎么变。都是成年人,真上头了能怪谁?但他被屈续胤纯是玩到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这件事,还是怪让他介怀的。

跟徐途做,他都没成这样过,完全被对方掌控住了。

“想让你记得。”动筷的屈续胤道。

江尹一笑了下,屈续胤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到此为止了,再纠缠下去,他这个身份地位也不体面。好聚好散了嘛。因为坐不太稳,江尹一要往后靠着才舒服点,以至于跟屈续胤坐在一起吃饭,看着有点没坐像。屈续胤是一点都不在意。

两人一起吃完了这顿饭后,屈续胤起身准备离开。在他披穿上大衣后,将围巾挂于脖颈时,外面天色已经亮过室内,江尹一看了一眼,近的灰白山脊,堆雪山巅咫尺可及的雪山,山巅正好被映出了一簇金色,然后几乎是瞬间,整座由黑暗中慢慢亮起来的雪山,通体镀金一样屹立在窗外。

霞光沿着落地窗照进室内,万丈光芒,让人目眩。

屈续胤跟他一同看着这一幕,然后走过来弯腰抱住了还坐在椅子上的江尹一

“我会记得这几天,你也别忘记。安德烈·纪德的小说里有句话,你离我越远,我越爱你。我猜我也会如此。”说完这一句,屈续胤松开了手,“等你不再年轻,等你玩够了,我们就来试着相爱一下吧。”

第618章

坐在车后座,用及膝的大衣压住千鸟格的西装配短裙丝袜这一身轻浮感的女人,一面伸手摘右耳上容易挂发的流苏耳坠,一面开口问道,“刚刚宴会上那个是童持吧。我记得你们关系蛮好,怎么现在招呼都不打一声了?”

开车的姚诗承想起了刚才在几个官太太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推销珠宝的童持的样子了童家哪怕拍卖行关了,手上这么多年积累的主顾还在呢,好的珠宝怎么可能会缺买家?他显然就是借此想搭上她们。

看着前方岔路,姚诗承打转了方向盘,嘴上敷衍了句,“他在吗,没注意到。”

那么个不入凡俗的,现在也俗了。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家里生意接过来,总要管,总要应酬,他还不想保持现状,他还想更进一步,结果就是再没有时间精力去消遣。

怪不得他老子放任他玩,玩到灯红酒绿都腻了,玩到见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就收了。真的是如此。

车载音响里,流淌出惆怅的音符,唱到最终章的'I wanna be with you'后,又跳转到了第一句’love or lust’,对来来回回同一首歌已经听腻的女人开口,“换一首。”

姚诗承没理她,他的背影被车内的红色氛围光裁剪的蛮失意。对他从上海回来,从一败涂地的颓丧到打起精神去找他爸说要管公司,再到现在拼了命的工作都收入眼底的女人,凑上去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下一秒就尖刻的讥笑道,“装什么大病初愈的深情男主呢。”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姚诗承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被气的笑了下。他将女人覆在自己脸上的手拉开,张口欲反驳她,却又实在反驳不得。

为什么从上海回来这么想要再上一层?不光他想,童持想,他们都想。真的,是他们在彻底失去所有能得到江尹一的办法后,唯一剩下的机会了。

我改过自新,我变成更好的人,你或许还会回头看我一眼吧?不然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种滥情货色,终于也尝了回专情之苦。

走出电梯的青年,看了一眼楼层标识,确定是创伤骨科之后,来到了前台。正站着忙碌的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眉眼英俊,又抱着捧花,往那一站,医院里那种病痛交集带来的沉闷感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您找谁?”

“高嘉宇。”

“36床。”看对方转身要走,想到病房里还住着个

呼吸道不太好的老人的护士连忙道,“病房里有病人,那个花的花粉可能……”她还在想着怎么能说服他,毕竟他探望的是个青年,根本不在意这些。

青年,也是江尹一听到后顿了下脚步,随即将明艳灿烂的花束放在了前台上,“那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