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齐燕白闻言笑了笑,说道:“我还炖了点排骨汤,少放了一点中药补气血,不过都用纱布包好了,一会儿提前帮你撇出去。”
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自然,那么习惯,陆野心念一动,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
在发现齐燕白监听他之前,陆野跟他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对话。
他们住在隔壁,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睡在两张床上,但跟同居也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赶上陆野加班,齐燕白下班早,就会先一步回家买菜做饭,他会提前询问陆野想吃什么,也会按自己对陆野的了解酌情增减菜色,像现在一样照顾他的口味。
那段时间的齐燕白虽然别有用心,举手投足间都在故意往陆野预想里“完美恋人”的方向靠近,但他当时的用心确实都是真的,给陆野带来的安稳也是真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哪怕在陆野最生气的那段时间里,他也还是时不时会留恋那段齐燕白炖着汤,他在旁边打下手的日子。
冬季里滴水成冰,他裹着一身寒风匆匆下班回来,一进门就会发现房间内的暖风机呜呜地吹着,玄关上亮着暖黄色的小夜灯,门边的置物台上放着个小托盘,有的时候里面装着没拆封的新暖贴,有时候是刚刚冲好的姜茶。
面前这扇房门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魔法结界,无论在外面有多累多烦,当房门在身后合上时,就像是能隔绝外界的全部纷扰,只留下一个即幸福又明媚的童话世界。
童话。
陆野眸光一动,忽然莫名想起了除夕那天,齐燕白给陆明明讲的“魔法故事”。
那时候的陆野没什么童话细胞,只觉得那群拐卖小朋友的兔子团伙就该被人绳之以法,但现在他冷不丁换个角度想想,才发觉主角其实未必没有察觉其中的异样。
只不过是森林的诱惑太大,所以主角觉得值得冒险而已。
就像齐燕白跟“兔子拐卖团伙”一样擅长用细节编织甜蜜的陷阱,陆野明明已经发现了潜藏在其中的危险,但他在陷阱边流连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
“好。”于是陆野说:“听你的吧。”
齐燕白微微一怔,紧接着笑了笑,满足地弯腰亲了陆野一口,然后转身走出卧室,往厨房走去了。
陆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发现齐燕白的状态已经比他刚刚醒来时稳定了许多。
他眼里不再留有明显的警惕情绪,之前那种紧张感也消退了不少这种闲聊似的日常话题似乎勾起了他曾经和陆野无数次交流时的习惯性记忆,让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放松了许多。
陆野观察着他的状态,忽然觉得齐燕白好像科幻影视片里那种体质特殊的外星人,缺乏养料的时候分分钟原地变身,但只要摄入了足够的“陆野”,他就能瞬间变回那个彬彬有礼的温柔齐老师。
这个联想让陆野觉得有点好笑,他扑哧一乐,但又担心齐燕白听见,于是勉强压了压唇角,强行克制住了这种笑意。
齐燕白很快带着午饭去而复返,算上冷战前加班的那段时间,陆野已经很长时间没跟齐燕白这样面对面地吃一顿饭了。
他的手艺还是熟悉的味道,红烧排骨有点微微发甜,陆野抿掉了唇角沾着的一点酱汁,又一次避开了齐燕白伸来的勺子。
“我又不是残废了。”陆野无奈地说:“用不着喂。”
“你就当我喜欢吧。”齐燕白不依不饶地避开他的手,黏糊糊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又哄又骗地说:“我喜欢照顾你。”
“照顾我?”陆野挑了挑眉,说道:“你是喜欢看我依赖你吧。”
齐燕白端着碗,无辜似地眨了眨眼,没有否认。
他一直很喜欢陆野关注他的模样,尤其现在陆野被他锁在家里哪也动不了,齐燕白骨子里的那股占有欲就又开始蠢蠢欲动,猫爪子似的挠着他的心,总想让他往陆野的底线上再试探两下。
齐燕白一直很擅长这种潜移默化的得寸进尺,只可惜这次陆野没惯着他,微微一偏头,自力更生地从齐燕白手里抽走了勺子。
“省省劲儿吧,齐老师。”陆野轻飘飘地说:“以后有你忙的机会。”
陆警官不肯配合,齐燕白也不敢硬逼他,只能惋惜地坐回了原位,老老实实地吃完了这顿饭。
午饭过后,齐燕白搁在客厅里的手机忽然狂震起来,他最开始不想理会,但谁知那声音变本加厉,来电一个接着一个,连陆野都看不下去了。
“去接了看看。”陆野放下碗,头也不抬地说:“别有什么正经事找你。”
他“绑架”自己是一时冲动,估计善后事宜也没怎么扫干净,陆野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心说这个点原本应该是他的工作时间,培训中心那么看重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请下来假的。
陆野自己心里明白,这次“绑架”只不过是他有意为之的一段生活插曲,等结束之后,不应该对他或者齐燕白的正常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但齐燕白现在对外界的一切都很排斥,他本能地想留在陆野身边守着他,几乎是下意识逃避着所有会打破现状的突发情况。
“不用。”齐燕白睁眼说瞎话,面不改色地说:“可能是骚扰电话。”
他话音刚落,客厅里的手机就像是跟他唱反调一样,又开始疯狂震动起来,陆野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齐燕白,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骚扰电话?”陆野问:“骚扰电话这么锲而不舍?”
齐燕白:“……”
齐燕白自己也知道这个说辞有点站不住脚,他微微皱起眉,神色显出一丝挣扎,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转头就想去拿手机,只是还没等走出房门,就被陆野叫住了。
“接了听听。”陆野说:“你们培训中心都是孩子,别真出了什么事。”
齐燕白的社交圈很狭窄,他虽然能跟所有认识的人都交往良好,但真正深交的却没几个,能这么锲而不舍给他打电话的,除了陆野,就只剩下他的工作单位。
培训中心的孩子大多集中在小学和初中阶段,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活泼又脆弱的时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影响的可不止一个家庭。
但其实不用陆野说,齐燕白自己心里也隐约有点打鼓因为他算是半个招生招牌,所以培训中心那边的同事一直以来对他都很客气,从来没有这么催命一样地电话轰炸过,现在这么急着找他,肯定是有原因的。
培训中心的工作虽然不是金字招牌,但好歹也是他回国以后第一份自力更生的工作,再加上那些天天围着他亲亲热热地喊“齐老师”的孩子,饶是齐燕白万分不想接,也不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他站在卧室门前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大约是终于说服了自己,然后转头看了看陆野,忍不住捞起了茶几上的手机,走到了离卧室最远的厨房里。
“喂”
大约是怕陆野听到什么,他的声音放得很低,陆野仔细地听了两耳朵,也只能模模糊糊地听个大概。
“……不好意思,我请假了。”齐燕白说:“有什么事”
后面的话似乎是被人打断了,紧接着,厨房里陷入了一场近乎漫长的沉默,陆野用手指点着膝盖,一下一下地数着秒,直到一分多钟后,齐燕白的声音才重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