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上次跟曲清淮见面是在三朝回门,当时曲清淮幸福快乐,笑容甜美得如同泡在蜜罐里。
现在曲清淮的衣着依然华丽,青丝挽成随云髻,插着珍珠流苏钗,露出一截玉颈,浅绿短襦配上橘黄底兰花纹长裙,外披一件湖水绿半臂,臂间缠着碧绿纱罗帔帛。她正是处于少女和女人的过渡阶段,本该初现成熟风韵,然而她的脸色惨白,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可爱的圆脸蛋凹陷下去,颧骨也高高地凸出来,多了几分刻薄冷漠,实在消瘦许多。
「现在姑爷不在月雫,您有空也要多回来串门。」玉鸾转身背对曲清淮,掀开白瓷双耳莲花座象耳香炉,以纯银香箸夹起白瓷香碟里的华帏凤翥香饼,熟练地放到香炉里,他柔声道:「不过,您下次过来记得提前说一声,免得要您久候您不先吃一点甜点吗?」
曲清淮却不多作寒暄,只开门见山地道:「嫂嫂,我总觉得月璃还在见着另一个女人。」
玉鸾挑起描得仔细的黛眉,瞇着眼睛,看着窗边的龙泉暗刻碧桃翠竹图梅瓶,那柔和温润的色泽愈发映出眼神里的冰冷。他的唇角一勾,秀眉渐舒,优雅地以香箸仔细翻弄着香饼,彷彿在玩弄着一头可怜的猎物。?
「滋」的一声,白烟不断地冒起来,如同轻纱般挡着玉鸾的脸容,香饼的边缘很快被烧为灰烬。 ?
玉鸾回身看着曲清淮,随意把一颗狮仙糖放到她的面前,言笑晏晏地道:「您之前不是说楼爷答应过您,成亲之后他就会断掉外面的莺莺燕燕吗?」
「之前跟他来往的名妓,的确没怎么跟他来往了」曲清淮握紧锦帕,目眦尽裂地盯着玉鸾,一字字道:「但我知道,他心里还藏着一个人。」
华帏凤翥是女子专用的薰香,平日玉鸾最是不喜欢那甜腻的馨香,但今天那股馨香却伴随着微妙而强烈的兴奋在肌肤上滚动着,他游刃有余地微笑道:「无论如何,您也是他唯一的妻子,那个人哪怕再会掩袖工谗也讨不了姑爷的欢心多久。」
「那个女人不一样。」曲清淮缓缓地道。
玉鸾如愿以偿地看见曲清淮眼底里扭曲的烈焰不过短短数月,曾经天真的少女已经染上红尘俗气,甚至带着一点神经质,渐渐成为一个善妒的妇人。
一颗种子长成参天巨木,原来不需要那么多时间。那是由玉鸾亲手种下的剧毒,而楼月璃的薄情就是灌溉这株巨木的养分。
庭霰散落,刚刚打扫过的曲折藤径泛起斑驳苍绿,群雁无行,绝望地徘徊在如同废墟的残雪上。玉鸾好整以暇地坐在曲清淮的对面,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那碟纹风不动的枣花饼。
曲清淮咬牙切齿地道:「人尽皆知月璃的风流,他对这些事情也从不掩饰,但他却把那个女人藏得很好。我曾经亲自跟踪他,可是他一下子就甩掉我,之后我偷偷翻找他的东西,竟然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虽然曲清淮的癫狂不出于玉鸾的意料,但他没想到曲清淮那么快就会偏执至如斯地步,玉鸾的纤长指尖轻点抹了紫草唇脂的红唇,藏起唇角的愉悦笑意。
风飘长啸,庭雪乱舞如花,枯井凝冰渐泛玉色,镂空葵花槛窗下的望月紫铜茶釜早已经熄灭,玉鸾提起茶釜,斟了一杯雨花茶,随意加了一点红枣和黄姜,他抬头看着曲清淮,安抚地笑道:「如您所说,姑爷一向不遮遮掩掩,既然您什么也没有找到,那或许只是您的错觉而已。他怎么会突然藏起一个人呢?」
曲清淮沉默一阵子,突然锋利地问道:「若哥哥在外面有了另一人,他再是细心地藏起蛛丝马迹,嫂嫂也一定会发现吧?」
志得意满的玉鸾顿时神色一变,他忽地想起在曲清淮三朝回门后的翌日,曲雪珑便起行前往京都面圣,他身为皇商,需要定期回宫禀告採买事宜,一年总要来回京都好几遍,但玉鸾还是在曲雪珑离开后几天才知道这件事。
曲清淮低头看着披帛,轻声道:「所以,嫂嫂明白我的顾虑不是空穴来风吧?」
玉鸾压下内心的凄凉,只是道:「情到浓时情转薄,说不定只是露水姻缘而已。」
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玉鸾立即后悔了他不愿一语成谶,甚至不想给一点一语成谶的可能。
「我有种预感,那个人不止是月璃的露水姻缘,我总觉得……月璃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对他一定是很重要的。」曲清淮红着眼睛问道:「嫂嫂,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29章 | 鶯籠玉鎖二十八
二十八
玉鸾偏头看着洁白的雪见障子,无意中看见方格边缘里的一个小小污点。本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污点,却因为出现在洁白的障子上而变得那么碍眼。
他回眸看着曲清淮,甜丝丝的笑意足以掩饰心底的腐烂,说道:「若不过是露水姻缘,总会随着天亮而消散的……但若姑爷跟那人两情相悦,时间愈久,他们愈是难以分别,那人怎么满足于只当楼爷的秘密情人,眼睁睁地看着您光明正大地跟姑爷出双入对?他早晚会出来找您麻烦,若是您一个不慎,说不定还会被他登堂入室,取而代之。」
听到「取而代之」四字,曲清淮更是面如金纸,她绝望地道:「嫂嫂,我已经跟随你的教导,总是无时无刻跟在月璃的身边,每次月璃出门之后也会仔细问起他去了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在一起,那些美丽的婢女也被我扫地出门,可是他却对我愈来愈不耐烦,好几次甚至对我冷言相对我还能怎么办呢?」
玉鸾握着曲清淮的手,温柔地来回抚摸着她的手背,微笑道:「当然是向姑爷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夫妻之道贵在真诚,不是吗?」
过了大半个月,曲雪珑总算从京都归来,然而他归来了好几天后才遣人来信,他今夜会来到茜云阁。
银河风急,玉圃琼花乱飘,灯笼胧光依稀照亮雕栏玉砌,虹桥倒影,内室里却是罗幕遮香,小屏半掩琉璃翠,花蕊茸茸簇锦毯,沉檀烟起盘红雾。
紫檀木透雕花牙长桌并排放着一双鎏金点翠铜杯,杯底只剩残酒几滴,却依稀闻得朱唇口脂香。釉里红雁纹瓷盆里放着一串串大宛国红葡萄,繁葩绶结,攒攒簇簇,每颗也是轻明晶透,是曲雪珑从京都带回来的礼物。?
绿觞皎镜映照着玉鸾的倩影,眼色秋波明媚,脸色朝霞红腻,娇蝉翼畔插一枝淡蕊疏梅,斜颔花枝交镜里。他只穿着退红六铢纱衣,其薄如蝉纱,洁比雪艳,以退红为里,衬得肌肤宛若蜜桃酥酪,一双靡红乳晕若隐若现,
翠鬓低斜,玉鸾的皓腕轻挽青丝,跣足走到透雕团花窗前,盈盈弯身吹灭一双青花缠枝菊花八方烛台,只留下床头的一双红烛,红烛如流萤闪烁,洒落水红地凤穿牡丹纹库金缎床铺。
纱幔薄垂金麦穗,帘鈎纤挂玉葱条,曲雪珑正端庄地跽坐在叠蓆上,姿态娴静如笼月。香几上摆放着掐丝珐瑯筒炉,筒炉里铺着厚厚的沉香灰,他把双耳乌木梵语香印按在沉香灰里一阵子,再提起香印,放到一旁,以香勺盛起三彩花卉白玉香盒里的百合香粉,细细地洒到沉香灰上被香印按出来的蜿蜒纹路里。
翠帷罗帐已烟秾,珊瑚钩琢云窗静掩,青竹响风敲雪,云容皓白的美人正专心添香,不受红尘烦嚣惊扰。
罗帐轻薄,红地团花金解络,香囊垂四角,玉鸾倒载卧云屏,雪面腰如柳,他随手把一颗葡萄送到嘴里,味似云腴美,形如玉脑圆,在唇齿之间溢出一丝水液。
「爷还有心思焚香,也不疼疼妾。」
「夕雾说你最近常常从梦中惊醒,这百合香有宁神静气之效。」曲雪珑以蜡烛点燃香篆的一端,一丝白烟悠悠地从筒炉里飘起来,香味渐渐旖旎氤氲,他幽幽地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在作恶梦?」
「难道今夜爷打算让妾安睡?」玉鸾秋波流转,他没有正面回答,索性坐在曲雪珑的大腿上,玉指纤纤,捻唾撩云鬓,尽情放纵勾引。
曲雪珑浅浅一笑,总算放下香具,却还是坐怀不乱,只道:「我回来时经过温泉别庄,那里的玉蝶梅开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赏梅?」
楼月璃的邀约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玉鸾欢天喜地地点点头,亲了亲曲雪珑的脸颊道:「好的,谢谢爷。」
他顺势靠在曲雪珑的胸前,腻声道:「爷许久不来,妾特地给爷预备了惊喜。」
说着,玉鸾任由纱衣松垮垮地滑落肩膀,露出如同甜白釉般柔腻的香肩,肌肤染上一抹暧昧的珊瑚色,左乳上的那串黑珍珠金环在幽暗之中折射着神秘的微光,猩红茱萸傲然挺立,黑珍珠凭空摇晃,竟然有几分可爱。
自从左乳被穿环之后,本来如同樱桃般饱熟的乳头更是胀大不少,比右乳大了好几圈,长成一颗新鲜的马奶葡萄,比那串大宛国红葡萄还要诱人几分。乳头红尖轻晕,透亮剔透,长而挺翘,而且异常敏感,彷彿藏满新鲜奶水,只消稍微一碰便会喷出黏稠腥浓的乳汁。
玉鸾轻颦轻笑,柳沾花润,云鬟斜坠,彷若不胜娇困,他现在就是一大堆干柴,而唯一的烈火就是眼前不为所动的美人。
曲雪珑却蹙起秀眉,纤细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金环,明明是全然不带情欲的触碰,却因为对方是曲雪珑,所以带来头皮发麻的快感,彻底勾起玉鸾潜藏的渴求。
现在曲雪珑还是衣冠济楚,举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凛然不可侵犯,正如他对玉鸾的宠爱向来如同惜花之人,只有小心翼翼的呵护,从未有过情难自禁的冲动,却总是使玉鸾更想要打破那温柔完美的面具,窥视他的内心的所思所想。
此时,曲雪珑的手指却退开了,玉鸾按捺不住,索性以乳头用力磨擦曲雪珑的衣服,嘴里不自觉地溢出求欢的娇吟,但曲雪珑只是冷淡地看着玉鸾,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
「妾本来想给你惊喜的,但刺了一边就觉得太疼了。」
眼见曲雪珑的神色依然不放霁,玉鸾只羞随脸上红,碧玉搔头斜坠,鬓丝云御腻,素质白攒千瓣玉,香肌红映六铢纱,端的是颠倒众生的风流尤物,他撒娇道:「爷,快来疼疼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