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就尽管来试。”

雌虫的气息扑上来,希尔洛的手稳稳捂住他的嘴,忽视舌尖在掌心勾画的湿黏感,平静得逼问道:“阿内克索,老实交代,关于我母妃,你应该知道不少。别想蒙混过去,你曾经说过,你的祖父带你和母妃见过面。他究竟为什么会来联邦和狄克诺家族接触?”

阿内克索退下他的膝头,被雄虫发现了目光中的躲闪。

“你无须知道这件事。”

“你没有胡乱编个幌子打发我,而是告诉我你不能说。阿内克索,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瞒着,你不希望我受影响,但隐瞒事实同样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评价。”

阿内克索苦笑道:“别学我的口吻对付我,虽然我要表扬你,你学得很快。”

“那就告诉我事实。”

阿内克索摇摇头:“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个雌虫是谁,我也不会泄露那件事。”

希尔洛接收到他的视线,知道谈判破裂了。

在这个时刻,双方的坚持比以往都强硬太多了。

希尔洛无法坦白说出围绕在他身边的正是让阿内克索日日难安的罪魁祸首。

阿内克索也不会交待二十多年前的秘辛。

而他们的关系却再也不会轻易陷入僵局,有什么比将身心性命交托给对方更值得信任呢?

翌日,阿内克索站在长长的衔接舰桥一端,看着他的雄虫拎着轻便的小皮包潇洒离去,身影消失在接驳舰的舱门内。

这次,他们并没有当场来个深情告别。他像个真正的了却前尘的前妻一般,最后替雄性整了整衣襟,抚了又抚上面并不存在的褶子,退到合适的距离,灰色眼睛淡漠而平静,对开启了容貌改换器的雄虫说道:“好了,去吧。”

L先生表示出足够的绅士风度,即使决定完全断绝关系,也能缺乏表情得邀请道:“希望阁下之后能完全放下,赏脸来本虫的新婚典礼。”

“新婚典礼……”狄克诺下意识扶了下帽檐,咬着字念着这四个字,他扯动了下嘴角,发出一声轻笑,叫虫分不清是嗤笑还是自嘲,说道:“定不缺席。”

只有希尔洛知道,他的雌虫现在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他想最后抱一抱这只雌性,轻轻揉揉军服下突起的肚子,但他清楚得明白,现在这个场合就该做相应的事,不能越线。

首领的眼线应该就在周围,他不能做出任何多余亲昵的举动,再次让那个偏执狂生疑。

就只能委屈这只属于他的偏执狂了,不过,他会在回来后做出补偿的。

赌上他作为雄性的尊严。

为了不打扰上司和雄夫离别,奥维躲在了一边。他看到狄克诺走进舱门内,连忙跟上去,想起了同事们交待的任务,冒着被同事排挤和被老大革职的双重压力寻找着话头。

“呃……阁下,您就这样把他放走了?”

狄克诺穿过走廊,搭乘电梯,负手而立,漫不经意看着全透明舱室内各个部门,随着电梯升高,穿着黑色军服的军虫们犹如蝼蚁一般在小室内穿梭。

他强大的身躯里发出深沉的声音:“奥维,也许你知道一句话,叫做‘爱是放手’。”

“额……”奥维不知道怎么接话,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话题,还选在这个关头,他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

不过至少现在他有了一点可以八卦的东西,“爱是放手”是吧?

“不知道更好。”扫描仪在他们周身旋转两周,验证通过开启电子门,狄克诺坚定沉稳的脚步击打在不断延伸的悬空金属桥上,奥维小跑着跟上。

“您……要放手吗?”

狄克诺侧脸望了他一眼,颇为意味深长,说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奇怪你追雄虫十多年也追不到了。”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太多,就请您别再给您可怜的下属增添新伤口了。”

进入位于广阔舱室最上端的会议室。它悬空挂在舰顶上,像是个倒挂的玻璃灯泡置于舰船的口牙处,从外面的任何方位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在里面的虫却能最大限度观察到舱内和舱外的情况。

“所谓的‘爱是放手’,不过是懦弱的失败者为自己退却找的借口。爱,喜欢,想要,更不能放手。”狄克诺轻松笑着感叹,”这说法真是不负责啊,谁知道接手的下一个会不会更糟糕,就这么松手不管了,不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推进坑里了吗?”

“……应该说是,很少有虫能像您这么自信吧。”狄克诺的逻辑根本不能套用在大众虫民身上啊!根本不具有适用性!奥维在内心咆哮着。

“没办法,我就是有自信的资本啊。”狄克诺摘掉帽子在首位落座,在长桌依据座位顺序依次排开了剩余八位将军的实时传输影像。狄克诺的双手在身前搭成三角塔形,十指松松交叉,朝他的心腹部下们流露出微笑:“高兴看到我吗?最近的瓜吃得还饱?”

在场连带奥维在内的九只虫齐齐打了个寒噤,甚至有虫的脑门上噌得冒了汗,手指头都按在退出键上了。

求生欲让他们哆哆嗦嗦留下了,心虚得直冒冷汗。

“回答我。”狄克诺收起笑容。

“啊……哈哈,高兴!见到您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

“能看到联邦之柱安然无恙真是亿万虫民的福泽啊!”

“您没事就好,阁下。”

“阁下!您来得正好!卑职想您请观看一下我的战果,您一定会为此感到兴奋的!”

“咳咳,萨勒中将,麻烦在会上控制一下情绪。”奥维严正提醒道。

萨勒并不买他的帐,声量没有降低:“果然不出您所料!您真是神机妙算!”

其他将军随之发出不同程度的嘘声,控制在一个他们知道的狄克诺会允许的度内,对萨勒十年如一日的拍马屁行径进行抗议。

更可怕的是,这只雄虫完全没意识道自己是在奉承,也不知道这种吹嘘上司的行为引起了同事的不满。

完全读不懂空气,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疯子啊。怎么同事们都不太正常?不对,那么成为他们同事,因同一个目标聚集在狄克诺麾下的自己,难道不是也不太正常吗?!

萨勒打断了某些虫的胡思乱想,他对本职工作的狂热在场无虫能敌:“经过调查委持续五天日夜无休的审问和排查,阁下!您的设想完全正确!菊酯的来源就在于地球人的外交运输通道!”

其他将军不禁朝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张像鬼一样憔悴的脸,黑眼圈那么大个,眼睛却亮得像灯泡,精神亢奋得随时能把自己干瘦的手指折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