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止很喜欢听。
他顺势揉了揉她的脸颊,慢悠悠的,随意笑着:“娘娘啊……还想要什么,咱家都给你弄来。”
江蛮音眸光一动。
她又撩开了车帘,远处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她指着那路口的糕点铺子:“掌印大人,本宫要吃定胜糕。”
她音调轻软,含着股娇俏的颐气指使,薛止眸光深深,声音也比往常更低一些:“咱家去就是了。”
却不料江蛮音先他一步下了马车,她戴上帷帽,从薛止怀里掏了银子,“人家做个小本买卖不容易,你恶名远扬,人人都会以为你要掀摊子,我自己去。”
薛止撩起车帘,撑额看着,热腾腾的烟火气把她包裹,和雪色融为一体,这场面竟也静谧安然。
买完糕点后,她给了店家一锭银子。
等江蛮音拿着糕点回来,他才道:“娘娘怕不是被小摊贩坑了,几块糕点,哪要得了这些钱。”
他悠悠笑着:“不如我去把那铺子砸了……给您讲讲理,疏疏气。”
江蛮音用糕点堵住他的嘴:“薛止,你真的很小气。”
她听出薛止是在耿耿于怀自己说的‘恶名远扬’那句话。
薛止把那块糕点吃尽,他的五官浸着三分冷意的苍白,修眉高鼻,倦懒的样子又疏又淡。
他吃着吃着,突然含上了江蛮音的手指,红唇白齿,添了妖异的颜色,那脸上也藏着春花秋月。
那片指尖被他舔出了淋淋水光,薛止又往下,舔弄她的掌心,勾勾画画,十分撩人。
江蛮音呼吸顿住,把眼神瞥向别处。
不知过了多久,薛止唇上也染了清润的水意。
他用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笑着对江蛮音道:“娘娘挑得好,臣也觉得甚有滋味。”
*
细雪从天际扑洒,落了苏临砚满肩,这一袭鸦青色融入雪地,他久立其中,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直到看那数个长钉被凿进棺材,苏临砚才转身,往宫门方向走。
却突然,巷口跑来一个身着布衣,面容陌生的孩子。
递给他一把竹柄绸伞,道:“有位戴了帷帽的女子给了我家好多银钱,说要给你送伞,先生你就拿下吧。”
苏临砚还未回话,那孩子就一下跑出老远,叫不回来了。
他无奈笑笑,撑开那柄伞,走入雪幕中。
第028章 | 0028 28.这种姿势
江蛮音回宫之后,也有好几天没看见祁衡。
他大约也在因变法之事焦头烂额,朝纲不振,群官阻挠,牵扯太多利益,让这件事变得举步维艰。
其实幸而是现在。
幼帝如同朝阳之竹,只要有人悉心教导,皇权之上,鞭法推动也并非看不到结果。如若是当年太皇太后掌政,那才是一点期冀都没有。
今日傍晚,祁衡推开了长明宫的门。
江蛮音的寝殿灯火长明,因为她喜欢点灯,看屋内蕴满朦胧的晕光,在桌案调香点墨,这画面像回到了江南。
祁衡许久不见她,要和她共进晚膳,按理来说,今夜也该在她的宫殿入寝。
近日已经有多方官员上谏希望皇帝充盈后宫,都被他以尚年幼,未行束发之礼,和国事繁忙挡了回去。
祁衡用膳后,屏退了侍人,竟罕见偎依在江蛮音身旁,将头轻轻贴在她腰间,像少时一样:“姊姨……姊姊……”
他眉间淌着灯火,轻声道:“我并不想广纳后宫。”
江蛮音喉中一滞,也觉得心中难受,摸了摸他的冠发。
祁衡便又道:“我分明是皇帝,竟也需要以身治国,让后宫雨露均沾。要平衡世家,平衡权利,以前朝之势来评判恩宠,没半点自由。”
长长一声叹息后,江蛮音松开了他的发冠,墨发淌下来,她像往时一样帮他梳理:“宫内难熬,我会陪你一起,我也会带着她们打马球、做花灯、让她们一块儿吟诗作画。”
“书上写深闺妇人心胸狭窄,你不要信,其实大家也不过图个安然度日,颐养天年。”
祁衡觉得那烛火摇曳,倒映在她裙角,像振翅的金蝶。
他把那片裙角抓在手心,笑中含有苦闷:“阿姐真的会一辈子陪我在宫中吗?”
那细致轻柔的手,从他的发间一遍遍梳理过去,未见丝毫停顿:“祁衡,我也无处可去,我们已经在后宫四年,那么十年,四十年,其实这么算着,好像也并不遥远。”
“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我曾经,想一直陪着在湖州的母亲,陪着那赐我名字的长姐,陪着……”
江蛮音眨眨眼睛,许久才迷茫道:“其实阿衡你看,人这短短一生,居然有那么多牵挂。”
烛光昏暗,祁衡趴在她身上,像是睡着了。
江蛮音也阖上双眼,听着屋外的落雪压断枯枝,窸窸窣窣。
等到火光黯淡,无边夜色笼下,江蛮音恍似听到祁衡微弱的声音。
“我只有你一个牵挂。”
“太可怜了。阿姐,这样的话,你太可怜,后宫的妃子也太可怜了。”他声音小的到几不可闻,“我会当个勤勉执政、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史册会传颂我的名字,你在任何地方都能听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