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涛冷笑道:“你还想否认?你跟一个男的谈恋爱,跟一个男的……上床,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王明文,你虽然多长了个东西,但你不是女的你知不知道?你是个男的!是个带把的男的!以后要娶老婆生孩子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王明文脸色泛白,在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白的简直跟他身上穿的羽绒服的颜色一般了,他嘴唇也在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眼眶里已经泛着湿意了。王明文一直觉得面对陈如雪,听到她说那些意有所指的话的时候是最难受的,却没想到,亲生父亲这样愤怒的指责才是最让他难受痛苦的。
王涛越说越愤怒,“我因为没让你去念高三,没让你去读大学的事,对你都愧疚到不行,债一还清,你说想去别的城市,好,爸爸让你去,你的工资不高也没关系,好歹学了一门手艺,结果你在做什么?跟一个男的住在一起,吃别人的用别人的穿别人的,你这样跟被那些包养了的女人有什么区别?我还总以为是儿子有出息了,谁知道……”
王明文忍耐不下去,小声解释,“我没有被包养,阿扬对我很好,但我们是正当的恋爱关系。”
“恋爱关系?”王涛气极反笑,“也只有你这么觉得了,人家家里是这么觉得的吗?陈如雪找到我,话里话外都在说你在倒贴他们家的儿子,说你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你蹭了他们家多少好处,还想跟着出国定居。王明文,你真的想出国?连爸爸跟你姐姐你都不要了?”
王明文喉咙一哑,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我没有……我没有不要你跟我姐,我……”
王涛听他说不下去,愤怒的盯着他,“没有?出了国还怎么回来?是一年回来一次?还是几年回来一次?而且你出国过得了吗?你连外国话都不会说。我告诉你,你这次回来就哪里也别去了,好好的待在家里,过了年咱们就开始建房子,盖好房子后就给你找个媳妇结婚,以后你就在家里过,也不用操心怎么赚钱,你不是有做蛋糕的手艺吗?咱们在镇上开一家店,也足够生活了。”
王明文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建房子?开店?爸爸,咱们哪里来的钱?”
王涛脸色变了变,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些你都不用管,你慢慢跟贺扬断了就行。”
王明文连忙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他,“爸爸,你告诉我,到底哪里来的钱?”以父亲的收入,绝对不可能支撑这么多的花销,王明文想到一个可能性,心里一紧,伸手去抓他的手臂,“是不是陈阿姨……”
王涛盯着他,渐渐理直气壮起来,“她说要做相应的补偿,为什么不要?”
王明文几乎要崩溃了,“怎么能收这种钱?爸爸,钱在哪里?我拿去还给陈阿姨,不能要的。”
王涛似乎隐忍了片刻,才道:“反正她都这样说你了,为什么不坐实了?她儿子有大好前途,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她放心,我也安心。”他看着儿子近乎崩溃的情绪,到底有些不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坐了一天的车,你肯定累了,去睡觉吧,我帮你把床都铺好了。后天你姐姐就回来了,明天咱们父子两搞一下卫生,置办一下年货,好好过一个年。”
王明文失魂落魄的晃了晃头,小声道:“不能收钱的。”
王涛道:“钱我已经拿去订了钢筋水泥了,你别想了,至于贺扬那里,你有分寸,陈如雪是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你要是真喜欢那小子,你就主动跟人断了,别影响别人的前程。”
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像是锤子一样敲击着王明文的内心,让他既怔忡又茫然。他对贺扬的隐瞒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贺扬若能去留学,他的前程必然光辉灿烂,而自己跟着他,就只是会影响他吗?
躺在冰冷的被窝里,王明文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失控的不停冒出来。从陈如雪来找他之后,他很少哭的这么厉害,这次还是第一次这么无所顾忌的哭泣,泪水像泉涌一般,瞬间就爬满了他的脸颊,滑落在枕头上,弄湿了枕巾。但无论他的眼睛哭的如同核桃般肿胀,事情还是不会有转机。
王明文缺失不顾一切的勇气,他的顾虑太多,他不能完全抛弃父亲、姐姐,而在他的内心最深处,最害怕的其实是贺扬。
如同陈如雪点出来的事实一样,他清楚明白自己无用透了,如果跟着贺扬出国,只能成为他的附庸,像是藤蔓一般靠缠着贺扬这棵大树生存。而一旦这棵大树不愿意为他遮风挡雨,不愿意保护他之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也许一开始他就错了,他是杂草藤蔓,不应该奢望着跟参天大树比肩的。
【这篇章节没有彩蛋】
作品执迷不悟第五十六章:分手吧内容
王明文在钱上面跟王涛争执了好几次,王涛都不肯退回去。要说他最开始还有点不太自在的话,跟儿子吵过几次后,愈发坚定的要拿下那笔钱,又道:“收了你才能真的跟他断了,我不信你还有脸再去跟他?”
王明文确实没脸,回来的时候他还抱持着一点希望,但时间悄悄过去,那点希望就越来越渺茫,渐渐的完全变成不可能了。
他家的新房子确实在过年后开始动工,就盖在离老房子不是特别远的地方,面积要比老房子大了一倍,设计也是按城里的房子样式设计的,预计总共盖成两层半楼的小别墅,还要圈一个不大的院子。王涛从年后就没有再出门过,每天忙着建房子的事,又忙给店铺装修的事。
王明文最开始以为他只是说说,后来才知道陈如雪真的送了他们一套在县城的店铺,面积虽然不大,价格也说不上多贵,但是以王家自己的经济能力是绝对买不起的。
加诸在身上的物质让王明文难受,他几乎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很少出门,却还在思考着要怎么跟贺扬搪塞。已经快过了正月了,王明文还不回到那边本来就很奇怪,贺扬询问,他只推说家里面有事,真正的情绪却一点也不敢泄露出来。
思念和对未来的迷茫让王明文痛苦,然而他还没有怎么着,王涛却真的在这个关头生了一场病。他肾脏痛了一段时间,之前忍着没去检查,这次痛的真的难忍了,王明文才送他去医院,检查之后才发现里面有结石,还挺大的,需要手术。转了去市里的医院做手术,术后还要在医院住上半个多月,王明文回家里收拾了一下衣服和生活用品,坐上班车后就接到了贺扬的电话。
贺扬声音低沉,道:“手术已经做完了吗?效果怎么样?”
王明文揉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低声道:“做完了,医生说还好,就是要卧床休息,我刚刚回家收拾了一点东西,现在正在车上。”
“班车?”
王明文“嗯”了一声,脸颊有些木木的,却还努力用轻快的语气道:“你别担心,我可能要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唔,刚好在盖房子……”王明文说到这里,一想到盖房子的钱是怎么得来的,心脏就引起了一阵钝痛,一时间有点喘不过气来。
听出他语气中的波动,贺扬道:“要我过去吗?”
王明文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都忘了贺扬根本看不到,“不用,真的不用,你专心学习,不是快要考试了吗?你还有那么多学习计划,还有什么会都要参加,我这边没事的。”他内疚到不行,一想到贺扬还在努力,而自己根本已经不能再陪他走下去,整个人就像空了一样。
贺扬那边静了片刻,又道:“现在晕车吗?”
王明文怔了怔,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却依然抵挡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凉冷意,他勉强勾了勾嘴角,“现在还不晕,可能等下就晕了,我先休息一会。”他恋恋不舍却又不得不结束了通话,把手机收回口袋后,刚刚支撑身体的东西像是消失了,他浑身发软的靠在椅背上,隐忍的泪水落下一滴,又被他慌乱的擦拭掉。
王涛最开始的几天都只能躺在床上,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能勉强被搀扶着站起来往卫生间里走。王明文照顾人照顾习惯了,也不觉得多难,只是父子两之间的话很少,一天也说不到十句话,淡漠的仿佛不是亲生的父子。王明文并不是真的要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只是他浑浑噩噩的,整个人像飘浮在云里梦里,只能做些简单的反应,顾虑不上其他。
王涛观察了他好几天,终于在王明文带来晚饭的时候有些忍不住,道:“文文,你是不是怪爸爸?”
王明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都带一点空洞,然后机械般的摇摇头,“没有,是我的错。”是他太天真,太过痴心妄想,总是想靠近贺扬,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又太懦弱,明明得到了贺扬的回馈,却还鼓不起勇气挣脱一切跟他在一起。
王涛拿起筷子,轻轻叹口气,“你也别这样,世上的事哪能都是尽如人意呢?你确实跟人家不合适。我打听过了,这个医院可以做那个手术,要不然等我能自己下床了,你就顺带做了吧,我来照顾你。”他看着王明文,“做了的话你就是真正的男人了,也不会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王明文愣了一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王涛道:“就是那个,你身体上那个。”王明文这才反应过来,原本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羞的粉红,手上拿着的筷子都掉了,他胡乱的摇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都大了一点,“不,爸爸,我不做手术,我不要!”
他扬起的声音让同病房的病人都惊住了,舍了电视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王涛脸一黑,低声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过来,听我的,我明天就找医生给你安排。”
王明文脸色又开始发白,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反抗的情绪只在心里沸腾了几秒钟,眼神扫到父亲眼角的皱纹和暗沉的面容上的时候,又全部熄灭了下去。他重新走了回去,弯下腰捡起自己跌落在地的筷子,小声道:“我去洗一下。”
王涛真的想让他做手术,然而王明文却死活不同意,父子两隐约的争执了好几次,碍着有别人在场,好歹没有大吵大闹,但因此却让王涛的伤口恢复的不太好,医生又要他多住一个星期。王明文不想面对父亲,几乎不在病房里坐着,只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每天都在发呆。王明慧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来,也在电话里劝过他好几次,然而那些话语中的道理王明文都能懂,但做起来却分外的困难。
他跟贺扬的联系还在持续,如同陈如雪要求的一样,在贺扬出国的事彻底的定下来之前,他不能暴露出丝毫异样。
时间渐渐过去,王明文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瞒过贺扬的。在六月之前,他们家的房子终于盖好了,就等待着装修,而店铺也早已装修齐全,连设备都买好了。王明文去看过两次,他曾经确实很想拥有自己的一家蛋糕店,但梦想真的实现,一想到这些都是怎么得来的,他就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王涛就晾着他,一边私下里找了媒婆,探听着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
六月中旬的时候贺扬通过了心仪学校的申请,确定了留学日程,他将这个好消息说给了王明文。平日再淡定的人,到了这种时候语气中都难掩的带一点兴奋,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跟家里沟通好了吗?”
王明文揉了揉抽痛的额头,脑子已经胀的要爆炸了一样,他捏紧了手机,低声道:“阿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