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的名字,处在失控边缘的褚洄之愣了几秒,反应过来那?是莫岁的声?音。
可莫岁是谁?
头脑一片混沌,丧失自主思考能力的褚洄之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记忆都被暂时蒙上了一层纱帘,而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掀开那?层轻飘飘的屏障。
绝对不可以让莫岁伤心,莫岁是宇宙所有事项中绝对的最优先?级。
刻在心底的认知不需要思考也能被唤起,褚洄之全凭本能,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莫岁不知道褚洄之到底做了什么,却知道上百只异兽的安静绝对与褚洄之有关。
甲板上的金光如天门?乍开倾泻万里,像是恒星蔚然莅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星系。可莫岁没有因为这幅壮观的景象产生丝毫正面情绪,他心知肚明,要达到这种天方夜谭似的效果,褚洄之肯定是在拿命往里填。
莫岁一向教养极佳,现在却几乎是用吼的,对讲中传来的声?音大到震耳欲聋,震得褚洄之胸口都在发?颤:
“我还有三?十秒赶到,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你?都给我停下!如果让我看到你?又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我就?真的、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随着莫岁话音落下,褚洄之眼瞳中冷淡的金色瞬间褪去,他与法阵之间的联结也被切断。
甲板上像是瞬间入冬一般陷入了冰冷的黑暗,怔愣片刻后?,终于回神?的褚洄之大口粗喘着气,冷汗与血珠混在一起,随着他胸腔的起伏如同断线的串珠纷然落地?。
他当然不想把命搭进去,可刚刚灵力暴走的他已经丧失了自控的意识,如果没有莫岁及时阻止,这个法阵或许真会耗干褚洄之所有的生命。
甲板上绝大多?数的人类和异兽都已经陷入昏迷,只剩少数还保留着所剩不多?的行动力。
褚洄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跪俯在地?,就?连呼吸都是钻心的疼痛,更别提打起精神?收拾残局。
尚未干涸的血痕顺着小臂滑落,染红死死撑住地?面的苍白指尖,褚洄之撑起身?体看向甲板尽头,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出现了莫岁的身?影。
莫岁正尽全力向他奔来,好像还在喊什么让他小心之类的话,可褚洄之耳鸣阵阵,他听不太清,也反应不太过来。
因此,褚洄之当然也没有听清,除了莫岁之外,场上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向他说话。
“……你?不是兽化?者。你?,去死。”
几乎被烧成焦炭的兰蒙发?出沙哑撕裂的诅咒,破损的咽喉随着他声?带肌肉的震动,正向外涌出如同淤泥般粘稠的黑色污血。
褚洄之忘了一件事,在施术之前,他没有确认距离自己不过两步远的兰蒙是否死亡。
法阵结成的时候,威压没有覆盖到最中心的区域,再加上褚洄之没有关注重伤的兰蒙,两相?结合下,兰蒙受到法阵的影响是在场众人中最小的。
虽然只剩一口气勉强硬撑着,但他确实还没有彻底死亡。
眼看着兰蒙举起一管针剂扎向褚洄之,莫岁的心脏像是被一把攥紧,全身?的血液都猛地?冲向大脑。
他随手抄起旁边斜支的一根钢筋,力量爆发?,长?型的金属被极速掷出,划破空气传出尖啸。
莫岁没有失手,利刃般的金属瞬间截断了兰蒙的小臂。
可这并没能成功阻止兰蒙不需要任何?精确度的微小动作,随着他小臂重重落地?,那?根针管略一歪仄,还是扎进了褚洄之的皮肤。
兰蒙咽气,被烧焦的脸庞上带着狰狞可怖的笑,那?双因眼睑焦化?而无法闭合的眼睛死不瞑目般盯着褚洄之,直到瞳孔扩散成灰茫的一片,丧失最后?一点属于活人的亮光。
手腕上传来来源不明的刺痛,褚洄之略一蹙眉,他有些滞阻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受伤的位置,那?里赫然插着一针血清药物。
莫岁终于赶到,他滑跪向地?面,牢牢揽住向前倾倒的褚洄之,同时眼疾手快地?拔下他手腕上的针管,可自动注射的压力装置已经将近半的暗红色液体都泵入褚洄之的体内。
“这是什么?”
紧紧攥着手中冰冷的针管,莫岁的声?音因为未知和恐惧而产生颤抖。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可以仅靠微量就?足使?人毙命的剧毒药物,而兰蒙当然不会对褚洄之手下留情。
怀里的人浑身?是血,体温也低得可怕,他本可以轻松全身?而退,现在却是甲板上伤得最重的活人。
汩汩的血流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似的,莫岁的心跳越来越乱,他慌乱无措、几乎破音:“褚、褚洄之,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第112章 第 112 章
甲板上寂冷得可怕, 莫岁可以清晰地听到褚洄之的心跳声,紊乱、虚弱,正在一点点变慢。
莫岁不知所措, 他学习过的所有急救知识都不适配褚洄之?现在的情况, 他想让褚洄之?清醒过来,却又完全不敢多用一点力气去摇晃怀里的人。
他只有紧握着褚洄之?冰凉的手, 可那只一贯坚定有力的手并没有回握他,而只是静静地垂在他的掌心。
“褚洄之?你感觉怎么样?”
口腔内所有的水分都好像蒸发殆尽, 莫岁好不容易才?发出成句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褚洄之?的手指,试图得到对?方的回应。
可褚洄之?没有回答他,以往总是巧舌如?簧哄得他哑口无言的人此刻却成了更沉默的那一个。
一片寂静之?中?,莫岁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 咸腥的狂风刮得心脏生疼,他所有的快乐和力量也从洞口尽数流失。
嘀嗒一声, 褚洄之?指尖的血珠砸在了莫岁的大?腿上。
从喉管一路攀升到鼻腔和眼眶的酸涨感瞬间?爆发, 莫岁一个没忍住,豆大?的晶莹泪珠不自觉便滚落下来。
因为家境足够优渥, 莫岁很少感受到失去, 这种陌生且可怕的感受死死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一刻, 莫岁理?解了褚洄之?以往所有的患得患失。因为不能接受失去,所以才?伪装试探, 用哪怕侵略的方式掠夺一点点安全感。
爱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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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岁原先只觉得喜欢带来的是两个人携手同行的勇气与力量,却不知道?爱也会使人生出原本不需承担的恐惧。
一闪而过的彗星照亮废墟, 终于,莫岁不再是二人关系中?可以来去自由的上位者, 而也成为了需要对?方得到回应才?能够安心片刻的赌徒。
可他真的太迟钝了,直到错误已经铸成,直到刻骨的疼痛切实地翻搅心脏,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需要面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