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虞之野刚派出那些小鬼搜寻信息,大护法便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副教主啊,你去教主那儿……知道了些什么?那位,真是我们少主吗?”大护法逄煌搓了搓手,一脸好奇。

虞之野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想养老到死就?别好奇,想现在就?死我可以送你一刀。”

大护法:“?”你特么?之前我给你分享其他八卦,一起探讨、聊天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

“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闲扯。”虞之野对着山顶院落方向略一拱手,想着白从霜对冉宿梦的态度,便道,“那位,不是少主胜似少主,你态度恭敬些总没错。近日若是无事,你带着其他护法一起去操练一下?教内弟子,多给他们一些实战机会,带着他们拜访其他势力,多多踢馆。”

这是……教主有新的打算了?逄煌张了张嘴,被虞之野这么一说就?莫名?担忧起来。他真觉得自?己没法划水养老到死了。不过既然有令,他也只能遵守。便收敛表情,认真行?了一礼,接道:“是,我这就?去做。”

……

夜晚。

“你干什么?”冉宿梦猛地按住白从霜的手,冰凉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

“碰碰你。”白从霜低声道,她就?跟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慵懒地躺在床上,将?冉宿梦揽入怀中。她明明是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休息的,但冉宿梦想要休息时,她总在旁边躺着。“你说过的。”

“……”冉宿梦头一次希望自?己的记性不要这么好,但偏偏那段记忆在现实世界也闪回过无数次,令她捉摸不透。她咬了咬牙,放低了声音,“你不是一直都?抱着我在睡吗?这样就?够了,你干嘛、你刚刚干嘛……掀我衣服?”

“不想隔着衣服。”白从霜说得十分自?然且理直气壮,好像她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一样,她那被冉宿梦按住的手略动了动,继续道,“你可以念经。”

“谁睡觉会念经啊!”冉宿梦有些崩溃,她当然很快反应过来白从霜在说她上次说这话的时候在心里偷偷念经平复心情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就?是一个弱小无助的人?类,为了能控制住情绪她没有选择发疯而是选择念经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更何况念经也没用。而且,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整个下?午也没发生什么事,晚上她老老实实吃饭、洗澡,也没做什么让白从霜不顺心的事儿吧?这鬼是闲得无聊了就?想逗逗她吗?她好累的!冉宿梦后?牙槽咬了又咬,最后?忍下?来,只低声道,“白从霜,人?鬼有别。”

“你不是要满足我?”

“……我那是气话。我一个大活人?,哪里能满足得了鬼?而且我们又不是……什么关系。我上次还说让你晚上别跟我一起睡,你怎么不听这个?”冉宿梦莫名?有些烦躁起来,她用力捏了一下?白从霜的手,将?那手按在自?己腰上,不让她乱动,“我很累了,我要睡觉。你少来逗我。”

“你在对我发脾气么?”

“……”冉宿梦被哽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猛地坐起身?来,低头看向那懒懒散散并无太多表情的白从霜。她在朦胧的夜色微光下?看到那张脸,对上那双眼眸,突然就?泄了气,又认命地躺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白从霜,“我要睡觉了。”

第62章 062 痛苦 /现/在/的/样/子/

在想睡而未睡着?的这段时?间?里, 冉宿梦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白从霜的脸。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恨死这个鬼了。如果不是白从霜瞎捣鼓什么阵法,她也就不会被绑定,也不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经历这一切。最重要的是, 在最开?始,她一直都是被白从霜杀掉的!

即使死亡瞬间?感觉同步又如何?白从霜是鬼怪, 她是人类, 鬼怪能承受的上限与人类怎么都不一样。更何况白从霜还是个疯的, 她喜欢的就是那种?感觉。冉宿梦可?享受不来。

但是,但是啊,不得不说……不得不提……对冉宿梦这规规矩矩了二十多年的人类来说,第二次过来时?的体验, 实在是太?超前了。哪怕冉宿梦一直努力想忘掉,可?越想忘记,却越忘不掉。哪怕白从霜是只鬼, 她的样貌也是冉宿梦活了这么久见?过最美的了。在很多时?候与白从霜对视时?, 冉宿梦都会为那美貌所折服。

她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而已……所以, 她是颜狗这件事也非常正常吧?普通人会被美□□惑, 也会慕强, 这一切都很合理吧?

冉宿梦也不想变成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但是……随着?死亡次数越来越多,她如今对死亡的畏惧是真的越来越少了。痛苦可?以忍受,那一瞬间?的无助、无力与绝望也可?以克服,哪怕她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萎靡状态,但她总会恢复精神的。这不代?表她享受这种?状态, 只是冉宿梦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她不可?以放弃,她必须努力必须变强必须坚持下去,而在这段“必须”的、“不能回头”的路上, 陪伴着?她的只有跟她产生了联系的白从霜而已。

这么多时?间?的相处,冉宿梦的成长与变强离不开?白从霜,她这一身装备甚至都是白从霜给的。哪怕冉宿梦不愿意承认,但她在幻梦世界唯一能够相信的、唯一能够信赖的,也只有白从霜了。

白从霜说得没错,或者说这只鬼一直以来的判断就没有错过。冉宿梦确实一边依赖着?、信赖着?、不自觉地想要亲近白从霜,另一边的理智却不断告诉她白从霜是个鬼,她不能离白从霜这样近、不该这样去信任一个鬼怪。矛盾而复杂,她确实如此。

她也确实害怕自己会对白从霜产生感情,无论是哪一种?感情,所以她不敢去正视这一切。思绪稍一放松,她就立刻警觉,强行打断一切旖旎的猜想,然?后告诉自己:你要变强,要杀死白从霜。

在这来往于现实与幻梦的路上,她太?孤独也太?无助了。在现实世界孤身一人的夜晚,冉宿梦也会质疑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可?她不敢放弃。

身后冰冷的感觉,腰间?上那搭上来的手是冰凉的。可?哪怕就是这样的触感,冉宿梦竟逐渐习惯了,在习惯之?余,她竟可?怕的感到些许心安。

冉宿梦理智上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这样太?可?怕也太?难以控制了,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可?情感上,她无能为力地依赖着?。

冉宿梦闭上眼睛:她不想孤身一人。

但这偌大的压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未知……一切的一切都在压迫着?她。她不想成为现实世界的罪人,又不甘心就此死去,尤其当她死亡后产生的结果也是未知时?,她连真正的死亡都不敢了。

忽然?的,冉宿梦搭上白从霜的手。她的手指描摹过白从霜的手指,一点点触碰着?。

白从霜手指略蜷缩一瞬,而后将她的手抓住了。

“白从霜,我们是什么关系?”冉宿梦没有挣脱白从霜的手,而是如此问?道。她声音略有颤抖,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天真,她说,“我们是鬼怪与人类的关系。我们是师傅与徒弟的关系。我们是绑定与被绑定者的关系。我们相互联结,密不可?分,共享着?死亡与新生。”

“白从霜,你掌控着?我的一切,而我无法也无力反抗。你赋予我力量帮我成长,你为我提供庇护保护着?我,你可?轻易取走我的性命、我的一切。我能回报你什么呢?百年时?间?……我真能在我有生之?年成长到可?以战胜你、杀死你的程度吗?你渴望死亡、享受死亡,但是一定不想真正的死亡的。你从我的死亡里就已经能体验这一切了,你真的想要我杀死你吗?还是说你也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想死,把我人类的身份暴露出?去,整个星灵界都会讨伐你,到时?候死亡是最轻松的事了。”

“我不明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匮乏、贫乏,我一无所有。白从霜,我能给你什么呢?死亡的体验吗?可如果你真想,早有八百种?不同的死法等待着?我了。还是说,你想看?看?像我这样弱小无用的人类能成长到哪一步、能走到哪一步吗?白从霜,你在享受养成我的过程吗?”

白从霜,我在你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认为我是什么?是人类、蝼蚁、猎物、食物、玩物或是其他的什么?

冉宿梦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个清楚,她想知道白从霜到底是怎样看?待她的,她又是否足够特殊、是否能占据一定的重量。但这直白的问题她无法问?出?口,她想知道,却害怕那不确定的答案。她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冰冷且残酷的。

“你睡不着?,脑子?里就在想这些吗?”白从霜好像一点都没被冉宿梦的情绪感染到,她就这么平淡地问?出?这句话,并没有回答冉宿梦那些问题。

这下轮到冉宿梦沉默了。是的,她脑子?里就是在想这些问?题,她为这些问?题所困扰。她本来就是矛盾的、复杂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她自己与白从霜的关系,她的理智与感情总在交锋,而她分不清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怎么了?难道这很可?笑吗?难道她的烦恼不值一提吗?凭什么白从霜能这么冷淡这么平静地问出这样的话来?

冉宿梦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些情绪因何而起,难道只是因为白从霜此刻的态度吗?可?白从霜什么态度都是正常的,她在期待白从霜以什么态度回答她呢?

冉宿梦感觉到痛苦。

或许她真的承载了太?多压力,也太?过压抑自己。种?种?原因?这很复杂。

“你想要我们是什么关系?”白从霜又问?道。

冉宿梦依旧无法回答,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想。

“我并未掌控你的一切,你也不是无法反抗。你有自己的意志与精神,这是谁也无法摧毁的。”白从霜的声音依旧平淡、冷静,不急不缓地诉说着?一切,“冉小姐,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是任何关系。”

“你杀不死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也在变强。我享受过程,但不仅仅是培养你的过程,而是与你相处的每一个过程。人类的体温、心跳、血液,你的眼神与动作,与你的每一次接触,你的每一次反应。”

“你的振奋或疲惫,你的脆弱或坚强,你的不安与坚定。你复杂且矛盾,极弱小又极强大,畏惧死亡又主?动接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