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摩挲了一下指腹,那柔软又带着些凉意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
还是这么容易害怕,不过比之前好上了一点,不会因为他的靠近就应激到尖叫了。
对于精神本就敏感到极点的精神病人来说,危险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只要周围的人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恶意都会被他们敏锐地捕捉到。
本就心思不纯的鬣狗只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万幸的是丹尼尔并没有想要和她抢夺书包的打算,只是把她那本砖头一样厚的牛津词典取出来丢到了一边,把一个iPad塞进了她的书包。
然后就把她的书包还给了她,接过轻了很多的书包之后,林荷衣结结巴巴地用着英语道谢。
她以为这一次丹尼尔会和之前一样无视她,然后离开,但是却并没有。
丹尼尔对她开口了:“饿了吗?”
什…什么?
林荷衣用略显诧异的眼神望向她。
如果没听错,丹尼尔刚才说得是……中文……
在她的印象里丹尼尔很少说话,哪怕是说话用的也是德语或者是美式英语,英文对话对于曾经的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她有点蠢蠢的,英语毕竟不是她的母语,别人语速一快她理解就会特别困难。
“我问你是不是饿了?”丹尼尔重复了第二遍。
林荷衣点了点头,很快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丹尼尔把手里的曲奇饼袋子塞到她的手里:“饿就先吃这个。”
曲奇的香味很浓,哪怕被袋子包住了还是有浅浅的香味飘了出来,林荷衣鼻子动了动,像只嗅到了鱼干气味的小猫。
然后林荷衣就见到丹尼尔走进了厨房。
丹尼尔会做饭这件事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她没有怎么亲眼见到丹尼尔走进厨房,她之前只要一回来就会钻进房间里。
因为她之前的怕生和敏感,家里的厨师已经被辞退了,就连雇佣上门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也是在她不在家的那一段时间才会过来。
她这几天吃的早饭和晚饭都是丹尼尔亲手做的,怀特叔叔有的时候在晚饭时间会回来,如果怀特叔叔回来了,那么晚饭就是由怀特叔叔一手承包,或者是他拎着从外面的餐厅打包回一些吃的回来。
在这个家里林荷衣很少主动说话,丹尼尔更是不会主动和她搭话,只有在怀特叔叔回来的时候餐桌上才会有交谈声,大多是怀特叔叔对丹尼尔和她的单方面询问,哪怕回答的很吃力,她也会很认真地回答。
丹尼尔和她比起来就显得敷衍冷淡的多,能点个头都算是特别的破天荒了。
她其实非常期盼怀特叔叔能够早点回来,这样她就能够询问到妈妈的状况,她很想去看妈妈,但是怀特叔叔说她现在的病刚缓和没多久,怕她受到刺激,不适合去探望妈妈。
她觉得有些难过,但也清楚怀特叔叔说得是对的,她现在的情绪的确很不稳定,如果不是靠着每天吃药,她都难以维持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饭做好了,是煎得七分熟的牛排,上面洒了一些胡椒作为佐料。
丹尼尔厨艺一般,但食材是顶级的,不需要多么高超的烹饪技巧,只要煮熟了,吃起来味道都是好的。
在餐桌上丹尼尔没有和她讲话,但以往他们也都是如此,一天不会超过三句话,今天说实话已经超标了。
她吃着盘子里的牛排,心理陡然生出些愧疚出来,丹尼尔比她还小上几岁,现在却在生活上处处都要照顾她迁就她,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病,但自己的病和丹尼尔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丹尼尔厌恶她冷淡她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她的确是个天大的麻烦,但不管再怎么厌恶她,丹尼尔都没有抛下她不管过。
其实丹尼尔,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丹尼尔吃饭很快,但并不显得粗鲁,反倒看起来赏心悦目,丹尼尔在吃完自己盘子里的牛排之后就打算起身收拾餐具,林荷衣连忙制止道:“我…我…我来……”
“你…你做…做过饭了……休…休息一下吧……”
丹尼尔抬眼看向她,扯过一旁的餐巾蹙着眉往她嘴角一擦,她的头下意识地往后仰。
“别动。”林荷衣不敢动了。
嘴边沾着的酱汁被擦干净了。
“起个身能把咖啡泼身上,吃个饭弄得满嘴都是。”丹尼尔语气很平,没有嘲讽和奚落的意思,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事实:“我怕你到时候把盘子都摔了。”
林荷衣脸蹭得就红了,她羞愧地有些无地自容。
丹尼尔却无端地感觉指腹有些发痒,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拿着盘子便去了厨房。
在吃晚饭之后林荷衣又和往常一样把自己缩回了房间里面,房门她已经反锁过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家,房门的钥匙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才有的,虽然她理智上知道怀特叔叔和丹尼尔是好人,自己不应该害怕他们甚至猜忌他们。
但是敏感又脆弱的情绪总是支配着她,她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糟糕的事情,去怀疑自己身边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人,怀特叔叔他是真的关心她和妈妈吗?丹尼尔真的有她所想的那么面冷心热吗?
63.“我已经结婚了,在中国。”
她知道自己的怀疑没有任何缘由,怀特叔叔和丹尼尔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但她就是害怕,就像食草动物惧怕着食肉动物一样。
由于她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敏感的情绪,房门的里面她还挂了一条锁链,哪怕是这样她依旧觉得不够安全,时不时就有种自己在被人视奸的错觉,同时伴随着心跳加速和生理性恶心的状况。
她在房间里面坐了一会,看了一会儿单词书,然后就感觉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她迟钝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开始到处地去找她臆想中的、根本不存在的针孔摄像头。
找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没有,她像是终于获得了一点微薄的安全感似的,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枕头里面,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夜晚归来的男人,身上都沾染了寒意,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把自己身上沾了雪的风衣脱了下来,哪怕被风雪浸染过,嗅觉敏锐的人依旧可以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那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和硝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