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在众人鸦雀无声的围观下,褚洄之懒懒地抬起薄到有些?透光的眼皮,唇角噙着温润的笑意,他向斯达夫慢条斯理地道:

“人类是一种可怜的群体性生物,为了自?保,弱者总会用一些?无聊的测试寻找可以被欺压的同类。”

“越是外强中干,便越是刚愎自?用。可如果是真正?的强者,又怎么会固步自?封,只?敢窝在自?己制定?的规则范围内呢?”

斯达夫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褚洄之很清楚怎么才能激怒斯达夫这种人走入圈套,对星盗来说?,勇气就是生命,不敢接受挑战的星盗没有在宇宙中生存的资格。

“难道不是吗,因为我看上去不像你?想象中的样子,所?以你?害怕了。”他道。

“现在这把枪里只?有一枚子弹了。”

褚洄之说?着,修长白皙的手指轻巧地拨开弹匣,按住转轮的边缘用力向下一拨。

子弹轮盘高速旋转,褚洄之关上转轮。

“而我和你?都不知道它在哪里。”

褚洄之将枪支放上方桌的桌面,幽黑无光的瞳孔死?死?凝视着斯达夫,像是一片不会激起任何波澜的深潭。

“总共六次机会。你?猜,它会在第几发?”

“你?要跟我赌命?你?配吗?”斯达夫沉着脸,并没有去拿桌上那把枪。

“不是赌。你?相信人各有命吗?”

褚洄之说?话时没带任何语气,眼神?也清冷得不见任何情绪,仿佛他此?刻真是某种未知力量的化身。

“如果你?没死?,就说?明你?命不该绝,这与你?的对手是谁无关,不论站在你?对面的人是谁,你?都不会死?。”

“你?不想先开枪?那我先来。”

褚洄之“善解人意”地提议道,他放松地拿起桌上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微笑着拨动了扳机。

咔哒,一声空响。

“空枪。看来我不该死?在这一秒。”

褚洄之平淡道,他将手枪放回桌面,抬眼直视着斯达夫。

褚洄之已经尽己所?能,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心理施压,斯达夫是否入局的关键还在他本人。如果斯达夫铁了心放弃声誉和地位也要保命,褚洄之其实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一个?意在争夺总领航地位的人,要是就此?退缩,那跟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远处,隔岸观火的兰蒙抿了口酒,暗红色的液体溅湿衣襟,他状似无意地轻擦了两下。

瞬间,宴会厅内兰蒙一党的人都接收到信号,起哄催逼斯达夫举枪的声音便在屋内四面八方地响起。

今天宴会厅内使用的空气清新剂和以往并不相同,斯达夫这个?空有一身蛮力的莽汉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兰蒙大口喝下掺有镇定?成?分的酒液,不然在空气中情绪催化药物的影响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起身直接捅死?斯达夫。

在各方压力之下,斯达夫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肾上腺素飙升,他双目猩红,颤抖的大手一把抓起桌上的枪,对着自?己扣响了扳机。

也是空枪。

“该你?了。”

劫后余生的斯达夫从牙缝里挤出字音,他恶狠狠地瞪着褚洄之,将枪递向他。

与斯达夫的犹疑不定?相比,褚洄之干脆利落得多。他接枪、举枪、射击,动作流畅优雅,总过程不超过两秒,仿佛他瞄准的压根不是他自?己的脑袋。

“很遗憾,也不是第三枪。”

褚洄之耸了耸肩,把刚刚从斯达夫那里脱手不到三秒的烫手山芋又还了回去。

枪支再度落入掌心,斯达夫已经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再想说?退出显然已经为时过晚。

斯达夫只?觉得喉管内似乎有一团火焰燃尽了他体内的所?有水分,他口干舌燥,平日里轻飘飘的手枪此?刻重如千钧,掌心的汗已经让枪托都有些?打滑。

他觉得自?己分明已经用力扣动了扳机,可那个?脆弱的小零件依旧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在了他的指尖。

生死?关头?,褚洄之刚刚的话反而成?为了此?刻支撑他继续这场赌局的心理支柱。

对。就像这人说?的,只?要他命不该绝,第一枪和第四枪就没有区别?,没什么好紧张的。

斯达夫闭眼,咬牙扣响了扳机。

那声空响大到震耳欲聋,他几乎产生自?己已经被击中的错觉。确认自?己的脑袋还是完整的,斯达夫顿时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强笑。

只?剩两枪,两个?人的生死?此?刻都悬在褚洄之手上。

褚洄之一言不发地看向斯达夫,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

其实,“人各有命”这种话,褚洄之本人是完全不信的。

就算真有什么命数,要是他对这命数不满意,褚洄之的选择也只?会是改命而非接受。

他之所?以选择以这种方式和斯达夫对决,只?是因为他能算出来子弹到底会在第几颗射出而已。

褚洄之的表情平淡如常,可他这两秒钟的犹豫却被彻底丧失理智的斯达夫误解成?了恐惧。

“哈,害怕了吧,他娘的装什么清高呢!摆一副死?人脸,我看你?早就吓破胆了吧!”

看着已经慌不择路的斯达夫,褚洄之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