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耳机有定位,你明?天?找到定位,把我捡回?去?就好。”
“开什么玩笑。”
褚洄之的耳机里?传来窸窣起身的声音,莫岁没接受褚洄之的方案,不?容置喙地坚定道?:
“赛后采访安排在半小时之后,还有时间,我现在出去?找你。”
“不?行!”
褚洄之哑声叫住莫岁。处在神智彻底溃散的边缘,掌心的疼痛已经无法?再带给?他更多的清醒了,他全凭意志力在坚持。
“你不?能离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你扯上关系,不?能让你被怀疑。”
莫岁觉得他的话很荒谬。
“你晕在不?知?道?哪个角落,让我不?要去?找你?”
“你是觉得你自己这么不?重要,还是觉得我是可以随便抛弃别人的人?”
莫岁在医疗箱内快速搜罗了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
“林文毅,把他定位发我,我现在出去?。”
气象播报无人机在空中飞过,预报天?气变化的消息。
“根据气象局协调,今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主星东南部将有一场人工降雨,降雨强度为中到大雨,距离降雨还有五分钟,请室外居民注意避雨。”
这对褚洄之来说?是好事。
雨水会洗刷血迹和脚印,淋雨也有助于帮他维持清醒。
他的光屏被远程呼出,莫岁共享了两人此刻的位置。
“我现在飞过去?大概还得十分钟,你可以看到地图上我的位置,不?要睡,等?我过去?找你。”
褚洄之撑着眼皮看向光屏,街道?纵横的地图上,一个太阳似的橙色小圆点正在快速靠近自己。
半空中,冰凉的雨丝已经开始落下?,褚洄之撑住一旁的墙面起身,逼自己行动起来,好尽可能快点和莫岁相遇。
他道?:“莫岁,跟我说?话吧。”
如果说?鸟为食亡,褚洄之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去?死?。
只是为了听到莫岁的声音,他就能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乍然听到褚洄之突兀的要求,莫岁也还是一口应下?:
“好,可我不?太会说?话,你想?听什么?”
“随便,你说?什么都行。”
随便绝对是最难完成的要求。
莫岁绞尽脑汁,一时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如果是莫岁自己需要通过和别人聊天?以维持清醒,他绝对想?听到自己喜欢的话题,而他的喜好也非常明?确。
星炬杯夺冠、最新款的机甲装备、橘子味的甜点,这些具象的事物都能非常直接地让莫岁感到愉悦。
但换成褚洄之,莫岁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知?道?褚洄之喜欢什么。
不?管衣食住行,褚洄之从没说?过自己很喜欢什么,也没说?过自己很讨厌什么,好像所有实在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偏好,除非他从来都在压抑自我、迁就他人。
莫岁突然觉得自己离褚洄之很遥远,遥远到,如果褚洄之现在消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找他。
雨势渐大,能见度很低,莫岁看不?太清深夜雨雾下?朦胧的街道?,也听不?太清褚洄之那头的声音。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又?不?想?拖得太久。情急之下?,他选择自己最熟悉的话题,开口问道?:
“褚洄之,我给?你讲关于我自己的事好不?好?”
莫岁知?道?褚洄之对自己并不?全然坦诚,也隐隐察觉褚洄之并不?像他所一直认为的那样完美,可对此,他心底响起的声音并不?是责备。
他想?的是没关系,只要把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都分给?褚洄之,褚洄之就能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莫岁没头没尾地开口道?:“其实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变成小鸟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我觉得能飞是最好的事情,比那些放火吐水力气大的家伙不?知?道?自由多少倍。”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肥啾只是没有天?赋、除了长得可爱之外一无是处的小鸟,可我从出生就不?被允许做一个没有天?赋的人。”
“我瞒了这个秘密很久,除了父母、哥哥,还有药物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星兽体秘密的人。”
莫岁顿了顿,接着纠正道?:“如果说?得再准确一些……褚洄之,你是第一个,我主动告诉你我的秘密的人。”
莫岁有点语无伦次,但因为褚洄之偶尔会在他停顿的间隙回?“嗯”示意他接着说?,他也就没有停下?组织语言,想?到什么便说?了下?去?。
“我知?道?瞒住秘密是很辛苦的事,所以我想?,不?会有人生来就愿意欺骗别人。如果有无论如何都要瞒住的事情,那么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是莫岁不?得已而应急的下?策,可他不?知?道?,这恰恰是褚洄之最想?听到的东西。
大雨倾盆而下?,地面变得湿滑,被打?湿的衣服也沉甸甸地赘在身上,已经使不?上一点力气的褚洄之干脆靠着墙坐了下?来。
因为药物的作用,他现在的心率很慢,这和他疯狂震颤的灵魂完全相悖。
他扔下?手中握了一路的匕首,一旁的水洼瞬间被染成一汪血红色。
他不?需要用那把匕首维持清醒了,比起疼痛,还是幸福更让人无法?甘愿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