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过来的,想来之前的身份也不会很体面,不知那手的主人还有没有在等他,盛满皱了皱眉。
上面人早晚要动真格的,他要干波大的,配合总督把盛天豪送进去,他早受够了他那恶心的目光,不肯退的位,以及遮掩着的事。
他向后仰靠着躺到沙发上,松了松领带,又想到醒来后唯一的物件是只毛线乌龟,多可爱的礼物,一定是那手的主人送的,他闭上眼,一定是极聪慧优秀美丽可爱的女子。
不知这些年她过得怎样。
只有这短暂的时光才让盛满有活着的实感,他常觉空虚,心口有永填不满的欲望,这种欲望无关金钱权力,而是一种……他不知如何形容,像沾染了毒品的人,血液里有瘾在不停叫嚣,至于在叫嚣什么,他也不知道。
香港的夏天潮湿闷热,陈淑瑶却觉得自己很冷,像一块放馊了的抹布,她抱紧膀子,门口的安保工作极为严格,她从车上下来快步进位于半山腰处的豪宅。
纪徽正在锻炼身体,陈淑瑶想也没想直直冲到她怀里,在心底喃喃着
完蛋了,都完蛋了。
纪徽只觉得心口一软,搂紧了怀里柔弱的人,下巴轻轻贴在陈淑瑶的头顶,她早看出她对小九爷不一般,但面对那样的男人,不被直接拒绝心底是不会罢休的。
纪徽命不好,她亲生父亲是姑爷仔,骗她母亲感情哄去了风月场,后来两人都沾了毒死的毫无尊严,她便靠坑蒙拐骗胡乱着长大,反正烂命一条,大不了就是死。
她此生最痛恨的就是男女间的感情,所有、全部、都是诓人的。
遇到陈淑瑶是个意外,她开始只觉着这女人容貌和气质不俗,便想着设法给陈淑瑶弄进娱乐圈里,握到手中做棵摇钱树,哪知道后来的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
火并不是件容易事,她们试过不少镜,甚至有些不入流的杂志挂历,但效果一般,每次遇到长得不如陈淑瑶的人出名她都恨得牙痒痒,甚至不知不觉把这些年攒下的卖命钱全都砸到了陈淑瑶身上。
她们住劏房,狭窄得转不开身,躲债主,为了给陈淑瑶整容买药,陈淑瑶心脏不好要吃昂贵药物,她借了高利贷,陈淑瑶被框去拍三级片,为了带她出来她差点瞎了一只眼……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像梦一般,陈淑瑶总是很愧疚地环抱住自己的臂膀,瘦弱的身躯缩在角落里,孤苦无依,像下一秒就要消失,抬起眼轻轻地和她说。
“纪徽,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香港真大,她们活得像蝼蚁,香港真小,两具年轻身体挨到一起就不觉害怕。
人是最善变的,纪徽最开始恨不得给陈淑瑶卖到花都夜总会回本,到后来做梦都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就翻身做大佬,把陈淑瑶捧红,无数次发誓,不要再让她过一天这种苦日子。
终于苦尽甘来,陈淑瑶小火,后来又凭着小九爷递的本子大火,影片邀约不断,变成尽人皆知的小棉桃。
纪徽知道陈淑瑶厌恶之前贫穷窘迫的日子,于是从不对她提起,但她总记起两人盘腿在地上分一碗车仔面时候,一抬眼透过狭小的窗缝看到密密麻麻的电线。
就觉分外满足。
“没事了没事了……”
纪徽用手掌轻轻摩挲陈淑瑶的后背,像母亲哄小孩那般,陈淑瑶很瘦,能触到干硬的骨头。
在纪徽的怀中陈淑瑶慢慢平息了心情,酒果然是误事的东西,她竟然叫出了宋秋槐的名字,她不清楚宋秋槐为何会在这,但绝对不可能是为偷渡避祸,前几年无线电台还报道过宋首长去世的消息,甚至掌权者还提了挽联,这种情况下宋秋槐没有避祸的理由。
所以失忆是一切的源头,如果宋秋槐想起来一切……
陈淑瑶敢确定他一定会找自己算账,更何况面对的是现在的盛满。
盛满不是善人,她亲眼见到过头天还一起拍戏的男星犯了事触怒,被直接扔去拍色情片,再废了用去运毒,片场帮派纷争时直接砍掉卧底一只手,温热的血液溅了她一脸。
为了让手下的人更听话,这些惩戒手段有时不会避人。
自己只会比他们更惨。
但那血也唤醒了她身体里的某种记忆。
“纪徽,我们去给棉桃报仇好不好……”
没人比纪徽更清楚陈淑瑶的另一面,陈淑瑶火后纪徽花了大价钱运作,棉桃的丈夫去年出狱,几乎很容易就被蛊惑到了香港淘金。
让一个无亲无故偷渡来香港的人消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座豪华别墅的上上任主人是位做红酒生意的葡萄牙人,一直向下,有个很大的地下储藏室,储藏室有几道严格的保密程序,那里有着她们共同的、隐蔽的秘密。
暴力是一种让人上瘾的东西,尤其是当面对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时,他的怯懦恐惧是兴奋剂,会让你觉得自己是掌管一切的天神,温热的血液像甘甜的果浆。
陈淑瑶其实已经有些疲怠了,不是之前刚拿到手时极度兴奋的状态,地板中间放着一团看不清面目的生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像人又不像。
从脊柱开始,敲碎脊柱从一个人变成一摊人,拔掉舌头,使其发不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割掉耳朵变成两个洞,眼睛不能戳,眼睛要留着来看这个美好奢丽的世界,砍掉双腿,不过就算不砍也支配不了了,她本想留着手和牙齿的,一根一根砍,一颗一颗拔的,但纪徽怕伤到她,怎么也不肯,直接利落地剁了。
生命真是顽强!
陈淑瑶不止一次感叹,她从小身体不好自学些医学,平时也爱配合媒体去敬老院、孤儿院等一些场所拍些照片来出新闻稿,见过不少弱势群体,但她还是要感慨,棉桃的丈夫真是坚强,只不过些抗生素营养液竟还能活着。
“你呀、你呀……”
陈淑瑶用素白的指尖戳了戳那人的鼻子,鼻子处是结痂的黑洞,她用硫酸烫出来的,还好心地戳出缝隙防止呼吸不畅,他瞪大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恐惧了,只有很平静的麻木。
陈淑瑶为他这种平静气愤。
“怕我呀求我呀!不许有这种目光!你打棉桃时候她有没有求饶过!你杀棉桃时候她有没有恐惧过!”
陈淑瑶拎着那男人的头发站起身转圈,他没有四肢,体重自然算不上重,不过陈淑瑶力气小站不直身子,他的大腿截面还没恢复好,地上又划出血痕,在满是发褐发黄干涸的血渍中也不起眼。
还是不喜欢消耗体力的事情,陈淑瑶坐下来用一根钢丝把他的嘴巴小心地串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没有能喷射出的、有生命力的鲜血。
陈淑瑶不喜欢。
“呼、呼、呼……”
破风箱一样的嗓子终于发出声音,陈淑瑶满意地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利落地把铁丝抽出来,有血溅在她的嘴边,她轻轻舔了一下,很甜。
“阿瑶,别玩得太久,今晚还有大导的面试。”
纪徽走过来,看着跪坐在地板上的陈淑瑶,血沾在她的唇边,素白的长裙上沾了不少赃渍,微微蹙着柳叶一样的弯眉,埋怨着对她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