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看她,突然发现没有了黄发,鲁顺心还有另一种显眼,她走在路上走有些怕丑的样子,不知道是手还是脚哪里摆得不自然,她本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一样,体态很不自在,她夹在人群里里,像随时要掉队一样,叫他不得不为她担心,他看向她的脸,她的脸···和那晚一样,也和他这两天脑子里不断回放的一样,暗淡却又闪着粼光,如同无底洞穴里的水流,叫他不敢看,却又忍不住看。

他看着她走进了大楼,视线再难触及,他仍睁大了眼,四处搜寻,疑心她又要冷不丁从哪个角落里奔出来,迷路一般在他眼前晃荡,无意也像是有心,对她,他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但却还是防不胜防,她就像一个贼,武侠小说里的神偷,会飞檐走壁,在夜色里乍隐乍现,只为最珍贵最稀有的宝物而出手,但她准备从他这里偷走什么呢?他还不知道,只知道该提防她,多小心都不为过。

鲁顺心进去后又过了一刻,文家祺才放心,起身走出了咖啡厅,在路上时,他仍时不时感到身上的汗毛在战栗,他宁愿相信是脚下的大地在颤抖,他已经成功地躲过了她,他不会再遇见她了。

他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胸口胀鼓鼓得发紧,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

电梯里走出来的是个男人。

气球”啪“的一声炸得四分五裂,文家祺看着男人,脑袋里出现一种电波似的尖锐啸叫。

他低头走进电梯,按下楼层,一颗心又重新被吹得胀起。

鲁顺心并没有察觉到文家祺的目光,她没有丝毫旖旎,早就决定要把那个吻忘光,今早,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惧怕会遇到文家祺。

鲁顺心一路平安地进了办公室,她和同事们打招呼,王志也在,他“哎呀”一声,说:“顺心啊,你迟到了一分钟。”鲁顺心看看自己的手机,笑道:“我这边显示刚好啊。”凌晓灵看看腕上的表,对王志道:“你的表是不是快了?”王志嘿嘿一笑,没有反驳,凌晓灵转头对着鲁顺心一笑。

鲁顺心在位置上把桌子收拾了一下之后,就拿起杯子去了茶水间,她感觉周身轻松,像挣掉了一层壳儿,她甚至有点儿满不在乎的感觉,像只刚刚长翅膀鸟儿似的雀跃。茶水间里头没有人,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她喝不来这个东西,但是喜欢它的香味,像锅巴烧糊了味道,叫她想起老家来,她捧起杯子嗅了嗅,脸上露出笑容。

当鲁顺心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到了文家祺,他刚刚转过弯儿,和她隔了不远,就在她前面,但是他背对着她,在朝前走,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但每一步都像跨过一个陷阱般慎重。

鲁顺心放慢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心跳得很急,她望着文家祺的背影,看着他的裤脚和脚后跟,又看看他的衣领和脖子上的头发,简直不敢相信,她想往后退,她的勇气又再次消失了,她只希望他能一直往前走,永远不要回头。

可前头的文家祺却还是越走越慢。

鲁顺心跟着他停下脚步。

她望着文家祺转过身,他看见了她,脸上的神色把她吓得僵在原地,她怀疑他要冲过来把她拎起来扔出来。

但文家祺那种可怕的眼神只持续了一瞬,他看了她一眼就又回过头,继续朝前走,连步调都和刚才一致。

他不会愿意想到那晚的,那个吻只是一时错乱,他出了问题,或许他喝醉了也说不定。

鲁顺心松了口气,她想,她总算逃过了一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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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真恶心。”鲁顺心语气激愤地骂道。

凌晓灵刚跟她讲完一桩关于王志的八卦。隔壁办公室有个姓顾的女孩儿, 她也见过,长得很好看,今年刚毕业, 有一个从大学交到现在的男朋友,王志这个人是见到美女就要去挑逗的, 他对这女孩儿送花送礼, 平时还时不时车接车送, 像是认真追求的样子,可等女孩儿真的动了心,为他分了手, 他却冷淡了, 再不理她,那女孩儿受不了流言蜚语,就辞了职。

“那群人还说她攀高枝失败, 可王志算什么高枝?”凌晓灵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鲁顺心只说:“她不该辞职。”

“要是你这么被人议论会怎么办?”凌晓灵问她,自己却又答道, “如果是我, 我是不会走的,她还是太年轻了。”

鲁顺心说:“我反正也不会辞职。”她又忍不住道:“我想不通她会真的喜欢上王志, 她看上他哪儿了?”

在鲁顺心眼里王志都不能算是一个男人,只是一个贱人, 她永远忘不了他当时叫小黄的语气。

“烈女怕缠郎,感情这个事本来就说不准。”凌晓灵这么解释, “而且王志外在条件不错,又会伪装风度, 这已经比大多数男人强了, 他再有心投其所好, 对症下药,抵挡不了也很正常。”

鲁顺心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顾姓女孩儿的辞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很快也不再有人提起她,王志更是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他心情很好,来他们这里来得更勤。现在只有凌晓灵始终没有上过他的当,她对王志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不高不低,忽冷忽热的,弄得王志得不到也放不下,总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鲁顺心现在看见王志就浑身难受,他一开口她就更是坐立不安,只想冲他所处的方向狠狠“呸”一声再冷笑,不过她不能这么做,只好在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就找个理由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鲁顺心以为自己的偷溜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她没想到其实她的行动全落在一个人的眼里,那人目前正被她搅得不得安宁,他不是有心窥探她的。

以前见到鲁顺心文家祺都是斗志昂扬的,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去抓她个现行,现在却完全不同了,现在他只想躲开她,每次看见她,都叫他心惊。

生活中肯定会有一些巧合,但是针对特定人的巧合,或许该被承认是命运。

文家祺不肯承认他的命运里有鲁顺心的一席之地,他宁愿相信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或厄运。一而再再二三的相遇,他不受控地向她靠近,他对她充满矛盾的想法和行为,这些他都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或许有一个理由他能借来一用,但那太不合理,对他来说,不啻于侮辱,甚至只是想到其中包含的字眼,都叫他痛苦又恐惧,尤其叫他难堪的是,那个令他如此苦闷的对象或许根本理解不了他,她和他不是感同身受的,即使他把他的心事说给她听,她可能都听不懂,她和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文家祺想,要是她有朱薇琼的十分之一,哪怕更少相似,他现在都不会这样眷恋着她的吻,却鄙视她这个人。

要是他能对朱薇琼倾诉,大概朱薇琼会忘了生气,而是先批评他卑鄙无耻吧。

“你这种想法太傲慢了。”她肯定会这么说。

朱薇琼信奉的是,爱一个人就该爱他的全部,但文家祺有一回问她,如果她爱一条小狗,那她也会爱那条狗身上的跳蚤吗?她当时懒得和他理论,只一笑置之,文家祺大多数时候很聪明妥帖,但有时候又似乎很享受别人因他而起的难堪,这是一类惯处优势,无往不利的人在常有的趣味,她不认为是阴暗,但总是有其劣根性。

葛俊彬和文家祺截然不同,他是温吞又迟钝的,虽然他比文家祺年轻,但文家祺显然是破坏欲更盛的孩子。

朱薇琼给葛俊彬找了个新工作,她有个朋友因为喜欢喝茶,就去开了家茶馆,也没想过会赚钱,结果反而经营得不错,别人说他有眼光,他说自己只是运气太好,文家祺则更犀利,说他这是因财生财,朱薇当然没有对朋友隐瞒了这条评价,文家祺也不来光顾这家茶馆,他喝不惯茶。

葛俊彬对茶也没什么研究,但是他站在店里却很合适,他穿一件浅色的短袖衫,显得眼睛十分的黑和圆,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再似在昏暗的按摩房里那样阴沉,多了几分青年人的朝气和活泼,尤其是笑的时候,他时不时朝她这边看过来,然后对她笑。

朱薇琼坐在店里远远地看着葛俊彬,他还要跟着老员工培训,不能立刻上岗,她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着他,她对他有很多的担忧,像是亲手把一只小羊赶进了荒野中,即盼望他能找到肥美的草地,又怕他迷失了回来的路,她认为自己有责任引领他。

茶馆六点半就关门,因为老板认为晚上叫人喝茶实在算是不安好心,他也不卖别的,做不了其他生意,干脆关门节省电费开支。

朱薇琼带着下了班的葛俊彬去吃饭,吃完饭俩人再去看一场电影,之后朱薇琼再送他回家,她没有驾照,就陪他坐车,先把他送回家,她再坐回去,非常的不厌其烦,她开玩笑说他们角色对调,她是护花使者。她这话让葛俊彬有些难为情,他从来没有这样幸苦地送过女孩儿,鲁顺心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但俩人在一起没多久就住到了一起,他没有机会去做这些事。而且鲁顺心也跟别的女孩儿不太一样,她不太要求什么,假如他真的这样做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她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葛俊彬走进屋子里,他脑子里想的是朱薇琼临别时的轻吻,眼前是躺在床上的鲁顺心,她的头对着风扇,头发快荡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