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再扯我待会儿吐你身上。”

“你吐吧,吐完我就再去洗个澡。”

鲁顺心忍不住笑起来,骂道:“不要脸,不嫌我一身烧烤味儿了?”

“不嫌。”葛俊彬把她的手用力按住,轻轻吸气。

鲁顺心看着他,脸色不怀好意,眼神却始终冷淡。

葛俊彬察觉不到,每到这个时候,鲁顺心都觉得他和楼下的流浪狗差不多。如果他也有一个长舌头,他肯定会伸出来,呼呼喘气,然后讨好地舔她。她今天还没看见那只老在他们楼下待着的白狗,鲁顺心分胡思乱想,床一会儿一响,葛俊彬身上的汗滴下来,她偏过头,免得汗滴到她眼睛上,他的澡还是白洗了。

看着葛俊彬如此沉迷,鲁顺心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知道这件事的乐趣在哪儿,偶尔她会因为葛俊彬的反应而感到一种满足,那种满足不在于他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好像她控制了他,她把他变成了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除此以外,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出神,只觉得又闷又热,想快点结束去洗澡。

洗完澡后,葛俊彬就不会再挨着她,反而离得远远的,刚才的一切像是她做的梦,和他毫无关系,但她这时候却又需要他了,她比任何时候都失落,感觉自己像是一张卫生纸,被他擦过嘴之后随手丢弃,她想发脾气可又不能发出来,只好翻过身,背对着他,从手臂到脚趾都不肯碰到他一丝一毫,这样,他们就像是刚刚吵完一场架,还在互相厌恶。

鲁顺心突然很好奇,别人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世界上那么多情侣夫妻难道都在经历和他们一样的事?

她首先想到凌晓灵,可凌晓灵没有男朋友,她也不愿意那么去想像她,那样像是在侮辱她。

她半张着嘴巴继续思索,终于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朱薇琼。

对,朱薇琼!对她,鲁顺心兴致勃勃,毫无罪恶感。朱薇琼在这种时候会想什么呢?她会从这种事情里头获得快乐吗?她无端认为朱薇琼会。

还有文家祺,他也会和葛俊彬一样吗?他也会像葛俊彬对她一样,对朱薇琼吗?

他们是如何开始的?又会怎样结束呢?躺在床上时,他们会抱住对方吗?

会的,鲁顺心在心里自问自答,他们肯定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千万不要和我们一样,鲁顺心哆嗦着闭上了眼,忍不住暗自祈祷着,她把脸埋到自己的枕头上,希望明天醒来自己就和往常一样,忘记这一切。

第十一章

文家祺回家一趟,心情不错,第二天他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站在窗前远眺,看着太阳越爬越高,阳光一步步地渗到屋内的地板上,因为冷气开得很足,这在外头能把人晒得心烦气躁的阳光,此刻落在他脚下一改狂态,伏低做下,只现出温水的一样的柔态。文家祺心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外吐,感觉积郁在胸口的气结都在消散,他脸上露出笑容来,只感觉神清气爽,他刚要满足地叹气,一颗埋伏已久狮子头就将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给毁得一干二净。

文家祺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一口浊气重新集结在胸口,他两眼盯着底下越跑越近的人影,只觉得头发丝都开始倒着往他脑袋里长了。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她迟到了十五分钟。他冷笑一声,厉害,有能耐,不简单。他很难不怀疑她是故意在和他作对,他越讨厌什么她越要去犯,像是变相挑衅。他放下杯子,把袖口扣上,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鲁顺心此时刚刚坐上电梯,她扶着电梯里头的栏杆喘气,她来不及想别的只担心会不会扣工资。她记得凌晓灵曾告诉她说:“不超过三十分钟就没事儿,不过全勤肯定是没有了。”全勤有五百块呢,就这么没了,鲁顺心心疼不已,暗骂葛俊彬不干好事儿,害得她昨晚没睡好。可现在怪他也没用,她只能苦苦回忆昨晚,想如果能在哪个地方补救或者改变一笔,也许五百块钱就能回来,这样想没什么用,但不过让她好受一些,也缓解一下内心的不安,这是她第一次迟到。她暗暗希望自己能走个运办公室里最好还有人没到,给她垫底。

电梯门一打开鲁顺心就往外冲,险险撞到人,她连声道歉,抬头看见文家祺像个电线杆子一样杵在电梯外头,她又慌忙打招呼,不过一句文总还没叫完文家祺就踏进了电梯,然后直接按下了关门键。

“文总,我要出去···”她忙道。

文家祺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理她。

鲁顺心感觉到不对头,她谨慎起来,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只忍不住在电梯和文家祺之间来回瞅。

我要出去!你是不是有毛病!她在心里大喊,可看着文家祺神色冷淡的侧脸,还是不敢造次,肩膀紧贴着电梯冰凉的侧壁,她盯着不断跳跃的红色数字,呼吸都变轻了。

红色的数字一看起来很不吉利。

“你出来。”电梯门打开后文家祺终于开口说话,他先走出去,一回头却发现鲁顺心还在电梯里没有动,只傻站在那儿看着他,像在发呆。

电梯门又徐徐关上了。

“快出来!”文家祺忙伸出手挡住电梯的门,这次是有点咬牙切齿了。

鲁顺心这下不得不出来了,她不敢离他太近,而是站到电梯的另一侧,他们俩顿时变成了两个门童。

文家祺气愤地放下手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鲁顺心还是那幅蠢样子,也不看他,眼睛略低,像是在看他的下巴。

她绝对是故意的!

“跟我来!”文家祺忍住气对她道,转身后他略微不安,直到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再犯蠢。

鲁顺心迈着松散的步子跟在文家祺身后,她盯着他的后背看,他今天穿的一件米色的衬衫,上面有一些暗底的竖排纹路,她想到了凌晓灵也有一件差不多颜色的针织短袖,那天她的耳朵上还戴了一对白色的山茶花,这对山茶花耳环价钱让鲁顺心不能理解,她仔细看了,不觉得它们哪里特别,不过她也认为这耳环把凌晓灵衬得极美,甚至是与往常不同的美。

那天她们也碰到了文家祺,文家祺看见凌晓灵时也是眼神一亮,连带对她也稍微和颜悦色了些,之后凌晓灵告诉她:“我承认这对耳环在我的首饰里贵得排得上前三名,不过文总手上的那支表你看见了吗?那块表可以换一麻袋这种耳环。”鲁顺心大为震撼,凌晓灵感叹:“羡慕不来,人比人真是会气死。”鲁顺心却说:“这种我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好早就发现,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种你根本买不起的东西,比如什么公主的皇冠啊,冰糖样的钻石啊,这类东西不会叫她难受,因为根本没有可能,真正叫她感到难受的是那些似乎咬咬牙忍耐一阵就能得到的东西,那些东西才会要她的命,它们其实也是天上的星星,却故意伪装成胡萝卜,挂在她这头驴前头,勾得她原地打转。

鲁顺心在后头看不清文家祺左手上的那支表的具体模样,只猜那表肯定很沉。

文家祺带着她进了附近的咖啡店,他摆出一幅公正的态度,叫她坐在对面,还周到地给她点了杯咖啡,却根本没有问她的口味。

他要叫她滚蛋了,鲁顺心想,她盯着他的嘴唇,只想现在扑过去拿针给他缝上,或者干脆掐住他的脖子,叫他说不出话。

文家祺刚张开嘴,她完全预见到了他要说的话,连忙甩出了硬邦邦三个字。

“我不走。”她瓮声瓮气,像要发火似的,其实只是焦急又心虚,害怕到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文家祺立时恼怒。

“你当然舍不得走。”他嘲讽道,“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问问你自己为公司创造了什么价值?做了什么有用处的事?连买个咖啡都要人家陪着,现在更是连准时到岗都做不到···鲁小姐,我说实话,你再留在这里对别人不公平。”

“我就今天早上迟到了一次,我第一次迟到!”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文嘉祺语气冷静。

鲁顺心立刻说:“不会有第二次,我原来在服装店的时候从来不迟到,连假我都没请过。”

文家祺不为所动,还抓住了她的把柄,“那你就更要反思为什么你到了这里反而会迟到,这不更说明这里不适合你吗?”

鲁顺心不再辩解,她发现每次在文家祺那里她就是越辩越错。

她低头道:“反正我不走,我不想再回去卖衣服了。”

文家祺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卖衣服和做白领都是一样,没有高低之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