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你今日怎么主动承认了?”
薛嘉玉有些魂不守舍,她不过心地回应裴砚的问题,“我觉得……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也没必要瞒着吧。”
他展颜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薛嘉玉紧紧地揽在自己身边,裴砚忽然猫着腰,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饶有兴致地问:“不会是心里面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被戳中内心的薛嘉玉眉心一跳,她有些不太自然地驳斥:“怎么会?咱们别说这个了,聊聊尚林书苑的事情吧,你不觉得施祭酒方才说的那些都太巧合了吗?巧合到已经有些古怪了。”
裴砚听后,有意思地挑了挑眉,面上并无甚表情,“说说看。”
自从二人定情之后,薛嘉玉对他就没有再竖起过高高的围墙,对他也相对坦诚,她老实巴交地说:“逢春茶馆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隔了快一周的时间了,为什么早不宣扬晚不宣扬,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翻出来了?而且偏偏还被施祭酒的女儿施佳给听了去,不觉得很蹊跷吗?国子祭酒虽然是从三品,但却也掌管了整个国子监,地位并不低。
施祭酒说之前学子们不肯发声,是因为他们顾及着世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可为何这一次施佳却敢为天下先呢?而且施祭酒的态度也分明是在纵容,难道施家就不怕陈氏因此事报复吗?”
裴砚瞧她说得头头是道,面色却是凝重了几分,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平添了几分愁容,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得倒也有理,只是此事不归大理寺管辖,我也无权干涉。”
薛嘉玉急着追问:“那此事当归谁管?”
他盯着薛嘉玉着急的面容看了许久,忽地笑了一下,裴砚只道:“尚林书苑是学府,本应由国子祭酒来管,可是我猜圣上知道施祭酒在纵容这种情况的话,恐怕会交给礼部处理。”
她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因为此事实在过于古怪,薛嘉玉担心这有可能是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是陈祺专门为了钓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编排的戏。
若真是这样,那薛嘉玉这位重要至极的戏子倒是得要早早登场才是。
“那你可知道礼部尚书是谁?”
方才裴砚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薛嘉玉定然会揪着礼部顺藤摸瓜地问下去,他心下了然,有些不着调地开口:“还能是谁?不就是一直缠着你的那位小情郎的爹吗?”
“越褚?!”
听及此,裴砚用手轻柔地掐了一下她的侧腰,“这么快就想到是他了?看来他当真如我所说的一样,是你的小情郎啊。”
58鱼死网破
◎土堆里埋着你的亲人◎
街上人来人往,薛嘉玉不习惯他跟自己这般亲昵,她用抬起左手,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肚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这可是在大街上。再说了,是你说那个人是一直缠着我的某位,那除了是越褚以外,还能是谁?”
“不过这趟浑水你就别淌了,就让礼部好好操办便是,想必陈氏也会看在礼部是领了圣命的份上,不会为难礼部。”
提及圣上,薛嘉玉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对于陈氏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圣人是什么态度?”
裴砚听后,故作一副很为难的模样,他轻轻啧了一声,“这个……你也不能怪圣上,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要以大局为重,如今陈氏树大根深,朝中仍有几位股肱之臣,不好动手。”
他说得很委婉,但薛嘉玉也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圣人又一次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十三年前薛家满门被屠,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却纷纷对此缄口不谈,这里面有陈祺的手笔是毋庸置疑的,但薛嘉玉不信这其中没有先帝的纵容。
即使当年她第二日便被祖母接走,但一家老小全部被杀,况且还是在天子脚下,这定然会闹得满城风雨,圣人不可能不知,也绝无可能不知道真相。
看来,薛嘉玉应当是等不了那一天了。
她点了点头,假意答应了裴砚说的话。
回到府里,裴砚便说自己要进宫一趟,连个完整的招呼都没打完,就匆匆离开了裴府。
薛嘉玉懒得问他进宫所为何事,她得趁着裴砚不在府里这段时间,收拾好自己的细软,然后跑回自己家中,顺道去拜访一下越府,问问尚林书苑的事儿。
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走,毕竟那些衣裳和鞋子都是裴砚自掏腰包买的,薛嘉玉觉得没必要把这些不是自己买来的东西带走,就连裴砚送的那根发钗也留下了,只带走了钱财和那枚流苏发簪。
薛嘉玉一把将蓝色碎花布包抗在肩膀上,接着蹑手蹑脚地穿越重重回廊,然后左顾右盼着推开了后院的门,悄悄离开了裴府,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出了裴府,她便加快脚步,回到自己屋里,这陋室已然很久没有住过人了,虽然裴砚偶尔会派裴府的小厮去她家打扫一番,但推开门进去,还是会感受到一种冷清,桌子上蒙着一层灰尘,床铺被铺得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时起床懒得收拾的模样。
她将肩膀上的行囊放在有些破旧的妆台上,打开行囊,里面的东西一下子就铺开了,发出了叮呤当啷的声音,薛嘉玉率先将那把淬了毒的发簪放进妆奁里面,其他的钱财则是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简单收拾了一番,薛嘉玉便出门去找越褚了,她来到越府门口,让小厮去帮忙通传一下,越褚得知是她来了,登时觉得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跟着小厮一块儿来到门口。
越褚瞧见她站在门口,此时又正是日暮时分,便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刚要披在她的身上,就见薛嘉玉往后退了一步,她抬起右手,掌心向外,分明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
“多谢越公子好意,我今日来是想问一些事情的。”
越褚倒也没觉得难堪,他将披风重新系好,调侃道:“怎么?是不是裴砚惹你伤心了?让你明白了我其实才是那么良人?”
薛嘉玉顿时觉得脑袋突突疼,她正了正色,“越公子,我是想要问问令尊对于尚林书苑的事情打算作何处理?”
听及此,他的眼珠子对登时骨碌一转,薄唇轻启,拖长声音“啊”了一声,越褚站在原地,抬起右脚脚尖,毫无规律地点了点地,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只能强行压下去了。学子罢学游街,这可不是读书人的分内之事,就算陈氏当真做了那些事情,那也不该由学子置喙,该交由司法机构处理。”
她敛了敛眉,眼底并未掀起任何波澜,兴许是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见她不说话,越褚便凑上去接着问:“这件事情莫不是小娘子你一手策划的?陈氏这种世家大族可不是你能凭一己之力就撼动的,还是莫要趟这种浑水了。”
薛嘉玉咬了咬下嘴唇,她冲着越褚点了点头,“明白了,多谢越公子。”
越褚目送着她离开这里,眸中登时变得晦暗不明,一扫刚才的清澈,他回过头,将视线落在躲在角落里的裴砚,他冲着裴砚摇了摇头。
她回到家,将那枚发簪簪在发髻上,顺便从妆奁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子,刚把药瓶子揣好,忽然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薛嘉玉刚想转身去开门,却见自己家的大门已然被外面的人暴力撞破,她的眼眸霎时间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那个老头儿。
眸中满是仇恨。
只见陈祺云淡风轻地杵在门口,他大腹便便,比木桶还要大的腰上系着一根腰带,上面用不少绚丽多彩的宝石点缀,他两手放在挺起的大肚子上,冲着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笑了笑,脸上的横肉立刻就堆在了一起。
“薛娘子,老夫当真很好奇当年你究竟是怎么逃过去的?路上跟我好好聊聊吧。”
话音刚落,陈祺就立马冲着左右两个护卫招了招手,下令他们马上将她绑走,还真是快刀斩乱麻。
薛嘉玉被两个护卫紧紧地扣住双臂,她忍不住朝着面前这个凶手啐了一口,她双眸猩红,理智被仇恨占据,“我活下来了说明我命不该绝,是老天有眼,给了我报仇雪恨地机会。”
陈祺见惯了这种平头百姓不顾礼节的模样,他用手捂住鼻子,眸中尽显嫌恶之色,对那两位护卫摆了摆手,“快把她带走,一个小娘子居然一点德行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