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藏得很深,一个藏在另一个后面,层层叠叠,杀穿了也摸不到真正的源头在哪。”

白翎默默想,怪不得他会发疯似的控制整个国家,恨不得在每个街道长满自己的眼睛。

“当然,我可以直接派施洛兰把地球炸毁。”

“但那势必会激起世界性的民愤。”

“而且,”郁沉微笑望过来,手指并拢,像一条嘶嘶吐信的蛇,向上钻进白翎军服袖口,粗糙地摩挲着他急促跳动的脉搏:

“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也不可能遇见现在的你。我亲爱的宝贝。”

如果他真是个暴君,一念之差,白翎应该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白翎想象了一下,不自觉脊背一层寒凉。幸好这家伙还存有理智,不会炸星球,否则又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这和斗兽场里的情况不一样。

斗兽场里的帮凶知道自己服务于权贵,直接参与折磨受害者,是板上钉钉的危害人类罪。

但地球的情况要更复杂。

至少据白翎所知,在那个人口60万的地下城市里,99.9%的人都被深深蒙在鼓里

从小学到高中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们,他们是一群可怜人,是被异种人抢走了离开地球的飞船,被迫迁居地下。他们必须团结一心,努力活下去,守住地球最后的科技,以防被星河对岸的异种人抢走并屠戮。

至于帝国偶尔送来的物资,不过是假惺惺的施舍罢了。

控制一个孤立,封闭,且资源匮乏的城市,实在太容易了。他们用管理公司的方法管理平民,确保每个人都有具体的工作。

也就是说,“复兴计划署”相当于公司管理层,下面分派不同部门,每个人都是公司的员工。

小孩是员工家属,长大了也会变成员工。之后员工再与员工配对,生产出新的预制小员工,婴儿。

资源分配不均会引起反抗,但地下城市不会。它像个巨大的社会实验基地,所有政策都经过当年的顶尖经济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的规划,紧密而精准地预判着员工的心理。

其最终目的是,确保每个员工在辛苦工作后都能吃饱饭将将温饱。这样等他们疲惫地回到家,就没有力气去想逃出地心的事儿了。

当然,这世界上没有一套管理办法能一成不变地运行四百年而不出错。即便据说“复兴计划署”真正由高智能AI控制,每年都会调整政策,但到了白翎母亲那个年代,还是有不少人发出了质疑。

于是,这些人被“优化”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或许死了,或许在焚化炉里,或许被流放到外面的辐射区。

在那里,死亡激不起太多共鸣,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食物有限,活人越少越好。如果一个儿子听到他的老母亲死了,而他能继承老妈没领完的十年配给,他一定会高兴地感激起来的。

至于反抗,也就成了多数人心里掠过的一道念头,不会真正实施。

不过,这种控制模式只适合小国寡民,对于帝国这样疆域辽阔的国家,是无法长期实现的。

可能也正是因此,“计划署”才聪明地选择了控制傀儡来控制帝国的办法。

想到这里,白翎心有所感,转回来对郁沉道:

“您是个心怀善念的人。就算我不在地球,你也绝对不会采用炸星球那么丧心病狂的方法。”

面对他的信任,郁沉的表情出现些微变化。他扬起眉,有些意味深长,挺身靠近过来,“如果我真做了呢?”

他使用了假设的口吻。在短暂安静后,白翎看他一眼,谨慎回答:

“我会阻止你的。”

会。未来时态。

脊背松弛,郁沉又靠了回去,温和地答应,“好说。只要你人在,多劝劝我,说不定就依你了。”

白翎又盯着看他一眼。接着从他腿上翻身下来,调了两下输液器,侧眸戏谑他一句:

“这么大年纪还要我哄。”

郁沉:“……”

此刻,人鱼清晰地听到意识里冒出一声嘲笑,像是年轻的他,跑来落井下石。

“咔嚓”,打开维修室门栓,白翎抿了抿淡红的唇,“不过,哄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听我话。”

小伊:?

老伊肉眼可见地骄傲了下,昂头15度。凑到omega身边时,又是谦虚的雄性姿态,“什么样的话,荤话还是素话?”

这决定了他要不要屏蔽那只小的。

白翎:“……素话,正经话!”

郁沉正经地做手势,“请说。”

白翎眯起眼睛,感觉这鱼的大尾巴都要摇起来了,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莫名其妙。

“按你说的,那个复兴计划署多半就是始作俑者。我有个办法,能把他们一网打尽。绑走基德的岑焉,是计划署大领导的独子,他一定知道不少秘密。我打算把他抓住

郁沉抬手打断他,问出关键问题:“你打算怎么抓?”

白翎右手插兜,神情和姿态都十分淡定,“他跟我有点过节,肯定很想亲自见到我。依照这群人的习惯,应该手里捏着我母亲的什么信息,逼我就范,到时候我就装作反水跟他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人渣打晕带回来,审问一番。”

听到岑焉二字,郁沉微妙一抬眼,继而垂下去,故作细心地研究一把架子上的工兵斧:

“打晕还要扛回来,多累。直接把脑袋砍下来,放塑料袋里,拿回来丢给卓良木,他电极一插就能复制意识。”

他说得详细又恐怖,期间观察了几下白翎的表情,等着对方皱眉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