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这仗我就回去,不必担心。”角雕心里感觉亏欠,主动提醒,“我下半年的年金和战时津贴应该已经到账了,你不要光管孩子,也买一些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津贴?”配偶轻轻摇头,“我还没收到,是不是延迟了?”

角雕愣了下,脑中闪过多个军费告急的传闻,顿时捏紧指骨。

配偶从不让她为难,笑着说,“没关系,我找家里要了一些,肯定能支撑到您回来。下个星期我母亲过生日,我想买束花给她,就用您的名义送去,您觉得什么花比较好?”

角雕本想说你拿主意就好。只是忽然间,她眼前浮现起刚刚在岑顾问那里见到的花,还有那股撩人心肺的香气。

“买向日葵如何?颜色灿烂,生命力旺盛,香味也很浓。”

配偶怔楞了下,“香味……”他无奈地笑,“亲爱的上将女士,向日葵可没有香气啊,就算有,也只是植物的清香。”

……

家属视频时间很快结束。

但配偶无意间的话仍然久久回荡在角雕心里。

向日葵没有香气。

没有香气……

那她刚刚在里面闻到的,到底是什么?信息素?不可能,地球人没有信息素……是香水?普通香水能让她放松警惕,那么快接受一个陌生人往自己的脊椎里扎针吗

她倏然睁大眼睛,下意识摸向了后颈。

几乎是手指接触皮肤的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一阵强烈的电信号。她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整个人便像被远程强制关机一样,头颅重重地垂下,低至胸口。

·

“猎食者”号巡宙主舰上设施齐全,其中包括搭载了全世界第二大影音库的放映厅。

在士兵训练间隙,它总是人满为患。

只有在开战时,它才会恢复黑暗与宁静。

褐兔找到岑焉时,对方正坐在空无一人的放映厅里。他面朝前方,虚拟银幕的微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有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褐兔看了眼银幕,发现他在看一部名为《忠犬八公的故事》的古早电影。

电影讲的是一只小狗在主人死后,忠诚地等了主人十年。褐兔看过这电影,十分感人,不过他看的是默认语言,不像岑焉,看的是日语。

褐兔坐到了旁边:“原来岑顾问喜欢小动物。”

岑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轻巧说了声,“喜欢忠犬。”

“我也喜欢,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嘛,永远不会背叛,也永远不会……”

说着说着,褐兔忽然想起对方的创伤,连忙收了声。他知道像岑焉这样被朋友背刺过的人,会有两种倾向,要么再也不相信人,要么极端渴望忠贞的感情。

看来,善良的岑顾问是后者。

褐兔接到指令是保护岑焉,这种保护也包含着心理层面。或许是出于对他双腿残疾的同情,褐兔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一把抽出来,塞给了岑焉。

“拿着这个。”

感觉到手心一凉,岑焉低头看那块折叠金属,“嗯?”

褐兔大大方方地说,“是我的幸运小刀,从进军校跟到我现在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岑顾问有了它,就不用再独自害怕了。”

“害怕?”岑焉不禁失笑。

“对啊,”褐兔热心地教他怎么掰开使用,“别看它小,但只要按这个气压按钮,刀刃便能像暗箭一样射出去,让敌人一击毙命。如果再有人背叛你,你就可以果断反击。”

岑焉听完,眼神若有所思。他轻瞥一眼褐兔,眉眼舒展,“谢谢你,很实用的礼物,我会尽力用上的。”

褐兔开朗地笑,“那就好。”

岑焉忽然问:“你毕业于首都星的军校?你好像不用出征,所以是指挥系的?”

“呃……”褐兔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他摸了摸后脑勺,对朋友如实道,“其实我是机甲战斗系的,只不过是我是omega,经常为了不耽误训练狂吃抑制剂。上面说我不稳定,会耽误作战,于是一直让我坐冷板凳来着。”

不过他已经很知足了。

要不是角雕捞他,他现在应该步了萨瓦学长的后尘,被送进皇宫当了新一届小宠。

岑焉转过头,借着银幕的光,认真看了眼褐兔头顶的羽簇。底色是褐色,从羽尖到根部染着一抹黑,顶在头上呈倒八字,活像两个灵动乱转的小耳朵。

“你在看我的羽毛?哦对,你们地球人不长这个。”褐兔笑眯眯,“忘了介绍,我的种族是长耳鸮,我那群伙伴都叫我长耳兔。我是猫头鹰,不论再黑,我都能看到你在黑暗中笑哦。”

岑焉的确笑了。

他问:“你们鸟类都这么热情的吗?”

褐兔点点头,刚想说“是啊”。突然,他们脚下一阵地动山摇,还没待站稳,头顶便响起摧枯拉朽的警报声:

“嘟嘟嘟!敌军来袭,请战斗人员立即出击!其他人员请即刻回到岗位,等待指令!再重复一遍,敌军来袭!”

褐兔反应迅速,推着岑焉便往外跑。他们往宿舍区去,作战驾驶员像潮水一般往这边涌。褐兔被夹在中间,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他们身上的作战服,又落寞地撤回视线。

他的表情,被岑焉看在眼里。

但褐兔很快振作起来,对着舷窗外掠过的巨型机甲眼前一亮,“是角上将的噬猿者号!哇这披风,真是威风凛凛!”

角雕是鹰类中唯一能轻松捕食猿猴的顶级掠食者。她的爪子是熊爪级别的,后趾粗壮,握力极强,能一把抓碎灵长类的脑壳。

其凶残程度比之金雕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