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茨眼皮一跳,不轻不淡地说:“帝国的themis系统坚不可摧。它链接着帝国公民户籍、民生、资源等信息,因其重要性,从未有过被突破的记录。想必这位大师不了解我国国情。”
妙本也不多劝,他眉眼垂顺:“不管能不能成功,不妨让我们尝试一下,万一攻破,陛下也就不用日夜殚精竭虑。”
“而且,”他话锋微转,一针见血地带出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themis系统的密钥,伊苏帕莱索那里也有一份。也就是说,你们的皇宫,政府,军部,任何使用了该系统的终端和光脑,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在白翎和伊苏帕莱索的监视之下。只要对方想,那么调取你们的机密,不在话下。”
“所以,你们已经处于危险之下,却不自知。”
这番话隐约动摇了凯德,他焦虑地原地转圈,“还有这种事……不会吧,要是这么简单,那条老恶鬼为什么不操控扫地机器人趁我睡觉时捂死我……难道他对我手下留情,对我还有感情?!”
要不然我去认个错?
凯德一时拿不定主意。
妙本通通透透,双手合十:“那么就请陛下好好考虑,只要您有需要,我们随时都在。”
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妙本走后,凯德下意识松了口气,仿佛不用做决策担责任就能轻松一些。他想继续回去酒池肉林,剑鱼公爵却不允许。
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剑鱼公爵面色沉沉地闯入凯德寝宫。
“陛下,您应该尽早做决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再不采取必要措施,不出一个月,革命军就要空降首都星了!”
凯德忘了斥责他擅入,反而有些畏缩地喃喃:“可朕总觉得哪里不妥。”
“哪有不妥?都是您的臆想罢了!”公爵用上了训斥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对待一国之君,“让机械教团接手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有最先进的科技,完全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消灭革命军。”
“而且,替换了教团的防御系统后,就能轻而易举地为您抓出叛徒!一夜之间,那些背叛帝国为白翎卖命的蝗虫就会浮上表面,被我们通通杀死。”
看着凯德泡在巨型贝壳浴缸里不作声,公爵像是还不够似的,沉声威胁:“我和其他公爵一致认为,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办法。如果您不愿意通过执行法令,那就别怪我们放弃您。”
凯德触手唰得从粉变白,褪去血色,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明晃晃地威胁他这个帝国皇帝。
从前还只是暗戳戳地不遵从,现在直接是当面指使了。
凯德僵硬地后退一步,八根触手砰得倒坐下来,像一朵焉了的菊花,“……既然你们都做好了决定,还问我干什么。”
“很好,”剑鱼公爵瞥他一眼,毫不掩饰眼底鄙视,“那就请陛下尽快签好文件,送到我府邸上。”
说完,他手指按动轮椅,缓慢离开。
过了很久,侍从才敢从外面进来,尖叫着磕了两个头,装模作样要扶起凯德,“哎呀陛下,您受伤了吗?”
凯德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废物!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接着气喘吁吁地爬到一边,按响内线,“给我接皇宫秘书厅。”
很快,空旷华丽的走廊响起紧密但有节奏的皮鞋底敲击声,海因茨利落谦卑地行礼,刚要抬头,却差点被章鱼触手绊了个趔趄:
“海因茨救我!!”
被八爪章鱼紧紧抱着西裤的大腿,听完他的诉说。海因茨淡定地站直身体,俯视章鱼,“我明白了陛下,诸位公爵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让您带头卖国。”
海因茨故意轻巧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类似的事,您没少做。”
“可这次不一样!”凯德越想越不对味,越想越心慌。他只是昏庸,又不是真傻,挥霍政府财产是一回事,把国家出卖给其他组织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是封建君主,一个是买办阶级,明显后者更严重。
而且他总觉得,要是把那个教团放进来,伊苏帕莱索那个恶魔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在卖国和被恶魔折磨之间,显然后者可怕十倍。
“那我们该怎么办?陛下。”海因茨怜悯地蹲下来,与凯德对视,“看样子,公爵大人他们铁了心要这么做,已经没有转圜之地了。”
凯德烧烫的大脑,回荡着一句话:或许,是时候该承担责任了。
要道歉吗?
话语猛得冲出嘴边,即将要表明之时,却在最后一秒打了个弯,变为:“海因茨,你带着朕逃跑吧!”
·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随着一阵噪声,碎纸机吐出白纸黑字的细纸条。
【这/个/国/家/不/需/要/一/个/怯/懦/的/君/主】
【胜/利/终/将/属/于/人/民】
一只手抓起纸条,把它们连带其他文件,全都一股脑塞进黑色垃圾袋,扔到办公室门口的垃圾山旁,等待傍晚集中销毁。
“动作快一点,记住上头的命令,D级以下文件直接销毁,ABC级文件装箱,放在办公室左边。系统里没有及时下载打印的文档,要立即打印存档!一份都不能少!”
说话者强调道,“这都是你们今后活命的根本!!”
“怎么样了?”副秘书走进来,抬眼巡视一圈。
“任务都发下去了,按您的要求,全员加班工作。”政府主管一样的人对副秘书点头哈腰。接着,他脸上显出些许为难:
“不过,只给三天时间,会不会太快了点……我们这个光脑系统毕竟用了大半个世纪,虽说越来越慢,但好歹没出过岔子,现在突然要换系统,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副秘书言简意赅:“这是上面的命令,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做好分内的事,其他有海因茨大人在。”
听到这句话,整间办公室的人都明显放心下来。
在这些beta文员看来,天塌下来,还有海因茨的触手顶着。
副秘书巡视一番,回到顶层。从出电梯到幕僚长办公室的走廊里,纸屑纷飞,打印机夹杂着碎纸机合成一道史无前例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