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忌社保报销的关系,沈禹拜托了大哥找了淮大医学院的附属医院。

他们今天来的是刚刚成立不久的新院区,虽然只从旧院区挪了几个科室过来,所以前来求医的人也不少。

更别说新园区引进的医疗设备也比旧院区先进了不少,此外还有一点,这里的残障设施完善,几乎每个台阶都有斜坡,即使是身体不太方便的沈禹也能出入自由。

由于跨地区转院的问题,所有从原本医院带来的检查报告都只能作为参考,不能当成真正的评判依据。所以,他们不得不带着阿姨把所有检查都需要重新再做一遍。

要做的事情很多,沈禹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去送病理的任务。

病理室在门诊楼一楼走廊的拐角,许是因为储存条件病理切片的特殊性,这里的冷气机还开着,温度比医院的其他地方要低很多。

沈禹推开铁门进去,却发现这里接收病理的窗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关闭了。

焊着个拱形铁栅栏的窗口此刻被一块白板子挡着,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他划着轮椅加入了排队的队伍,和其他在等在这里的人一样。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已经有人开始小声的抱怨了,长椅上更有个病蔫蔫的小姑娘被母亲紧紧裹在怀里瑟瑟发抖。

可即使是这样,这里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因为一旦离开就意味着要重新排队。

等的越久,沈禹就愈发的觉得心慌。

他强迫自己进行深呼吸,企图通过这种方法来缓解内心的慌乱,

可这在巨大的阴影面前,无疑是徒劳。

周遭充斥着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有越来越冷的身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荆棘,它们扭曲着,叫嚣着一点点地绕上他的手臂。

一根两根三根,争先恐后地顺着他身下的轮椅攀爬上来,不由分说的伸入他的脊背,缠入他的腰间,一点点地将他整个人死死地裹起来。

恐惧无孔不入,让沈禹避无可避。

最后,他还是被这些绝望拖拽着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已经变成了梦魇的手术室。刺眼的无影打在沈禹的脸上,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大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他只能看着自己被几个医生护士合力搬到手术台上。

他们翻过他的身体,让他趴在那里,给他戴上了氧气管,氧气管也冷冰冰的,只戳着他的鼻腔,

就像是这整间手术室一样,令人厌恶。

漫长的手术中,沈禹的耳边只有金属器具来回碰撞的声响,混合着偶尔的医生间的交谈,还有连接在他身上各种监测器的滴滴响声一起。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只能任人摆布的感觉,就如同一只残破破旧的玩具熊,不停地在被人拆开,然后缝合,再拆开,再缝合。

如此反复了七次。

一次又一次的,胆怯占据了上风,让沈禹不自觉地捏紧了轮椅扶手。

周遭的空气也这一刻凝固起来,他难受地弓起了身子。

就在最后理智开始崩塌前,他紧贴着手心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震动声直接牵着他的意识,将他扯回了现实。

他看见眼前画面开始一点点地龟裂,不论是冰冷的手术室还是包着塑料布的仪器,这些东西都被撕碎,化作碎片在他一点点的远去。

新鲜的空气重新流入肺部。

他的周围再也不见了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有的只是坐在长椅上等待着的一张张为了生活疲惫不堪的脸,而他的身下也不是冰冷的手术台,而是垫着软垫的轮椅。

沈禹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接通了电话。

“喂。”

“你好,我是牧成。”

“很抱歉这时候致电,但你昨天发给我账密不对,如果现在有时间的话,能再发一遍吗?

“哦哦,好的。”

沈禹没想过来电的会是大佬,忙把载玻片的小盒子搁在了腿上,然后捧着手机切到微信。

他点进已经被他修改过备注的聊天栏里,把自己的账号密码飞快地给对方发了过去。

“嗯,好了,我登上来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沈禹贴近了话筒,小声道歉:“我昨天真的太醉了。”

怎么能够醉到加了大佬的微信,还给大佬备注了这样一个备注?

哥哥。

一想到这里,沈禹就想羞耻地捂住手机。

可对于他诚恳的道歉,大佬听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甚至直接轻飘飘地带过。

“不必道歉,我想问,你昨天所说的回礼还作数吗?”

“作数的,当然是作数的,您想好要什么了吗?”

“嗯,选好了,我微信发你。”

“哦哦,好的。”

沈禹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回礼一送出去,这小披肩的事情终于要告一段落了,那他应该就不欠大佬什么人情了吧?

就在他以为事情完美解决,大佬会挂了他电话的时候,却不曾想对方又扔出来一个平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