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洛珩轻笑,不经意间收拢环着她腰间的手臂,“还是把你硌疼了?”

唐言章不继续接话,只是顺势抚上她的手背,与她一同静静立在窗前沉默。日头正盛,风也刮得脸颊有些刺痛,唐言章稍稍仰头,半边重心倚在洛珩怀里,又在下一次呼吸起伏的时候轻轻开口。

“转过来,让老师好好看看你。”

唐言章捧起她的脸,拇指指腹学着后者以前的模样轻轻勾勒着五官轮廓。洛珩的眉,鼻尖,眼角,甚至还能感受到睫毛的微颤。最终她压下那漂亮唇峰,凑上前,在风来回的呼啸间虔诚吻住了洛珩。

舌尖是赤烫的,愈发纠缠的唇舌更是毫不掩饰渴求。她们彼此有都些闻不太出来对方身上的气味,好像被西北的风吹淡了,又好像只是单纯混在了一起难以分辨。

“…唐老师,慢点。”她眼底有些很难辨清的促狭笑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洛珩抬手将斜斜打进来的日光挡了回去,投下的小片阴影当中,她咬着年长女人的下唇,将气息一点点渡过去。

漫长的雨季终将过去。终将迎来候鸟衔过晴空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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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晃晃荡荡,八月的天气格外晴朗。眺目望去,连绵成片的白云飘扬,与盛阳时的刺眼截然不同。她们辗转几站,又询了当地人,最后往看不见尽头的山路驶去。

洛珩将手伸出窗外,风呼啸着从她指缝间钻着溜走。

西北的地太广了,她怎么都看不到这条路的尽头到底在哪,成片的山从身后一直往天边延伸。陆天一线,日头也正盛,瓷白的手腕在太阳照射下甚至有些反光,像借了风去打磨的玉石。

唐老师。她低下头,声音轻轻压进枕在自己肩头处的唐言章。

年长者只含糊着应了一声,下意识支起身子,却又在晃荡的越野车中慢慢散去意识。

你说,在西北长大的孩子,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

洛珩声音颠簸在山路间,连同呼吸都一并压进了尘沙里。她在风中收拢掌心,意料之中的只剩一些平缓起伏。

她脸颊蹭上唐言章发顶,唇齿间想张开却又粘在喉腔里的话语悄悄化作了半个吻,那些在光线底下反射却又泛着白的发丝,在默不作声的车厢里同她的唇相贴。

其实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自己的脸颊被唐言章一遍遍摩挲,才从困倦的午后醒来。好像是唐言章中途醒了,又好像是自己卸了力,疲倦感铺天盖地朝她涌来。她倚她肩头,又在她细微的触摸下睁眼。

每个人向往的日子都不一样吧。唐言章开口,语气里是很淡的笑意。

洛珩也学她,稍稍眯起眼睛,又忽然心血来潮地伸出手从她肩头探过去。女人抬头瞄了眼前面的后视镜,确认这个角度不会被发现时,收紧了自己的手。

她侧过身,将那个柔软气息揉进自己身体里。

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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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约前,唐言章先回了一趟黎城,她把那些冗重的行李放了回家,又收拾出轻便的衣物塞进行囊。其实原本回程的东西不多,但得了洛珩的请求,那些出于私心而留下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再堆砌在老旧出租屋里。

她也问过洛珩要不要一起回去,握住她手的一瞬间,眼前女人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她问,唐老师,你是怕我跑掉吗?

被猜中心思的年长者有些微不可察的赧意,但苦尽甘来的戏码在戏剧里也总是会有些变数。所以她目光灼灼,诚恳而真切。

是。

她肯定了。

洛珩流畅狭长的眼睛眨了眨,装出一副思索模样,侧脸却被温热掌心捧了半边,半被迫地同唐言章对视。

她轻轻拍了拍唐言章手背。

不会的,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洛珩到底还是将唐言章送到了机场,素色衬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八月的高温将她炙烤到耳朵都有些发烫。她顺着行李杆慢慢抚上唐言章凸起的一节腕骨,一边叹息一边开口。

这下轮到我开始担心了。

她自言自语,叹息坠进行李车轮与瓷砖的缝隙里远去,以至于一旁唐言章没有听清,有些不解地侧过头,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洛珩挤进她指缝里的相握。

洛珩眉眼弯弯,捏着她食指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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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灼烫而明晰,一下下鼓噪着,同频振动在两幅相拥的身躯当中。她们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在西城宽阔粗粝,来回呼啸的风里交织。

“怎么不问为什么我不跟你回去?”

“是不是没有挂念了?”

“是…也不是吧。”洛珩懒洋洋地枕在她肩头,“我好像还没做好准备回去。”

“阿母很想你,阿霞也总是惦记着你。”

唐言章一下下轻拍她后背,面色坦然地与后视镜里司机抬头看过来的目光对视。

洛珩轻笑:“我知道,和她们打过电话了。倒不是因为她们,只是黎城于我而言有太多回忆了。”

唐言章应了一声好,抬手将那烈得发亮的日光挡回去:“不回去也没有关系。”

“是吗?”洛珩拉开距离,灼灼盯着她垂下的眼睛,平薄唇峰抿成一条线,像极了窗外接连不断的山麓。

唐言章沉默不语。

几秒后,年长女人缓缓低下视线,将那些收敛的、任性的、被击穿心思后无奈又妥协的笑勾回洛珩心里。

“不可以,不许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