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略显粗糙却骨节修长的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小臂。

“小珩,没事的。”

年长女人的声音沙哑而困倦。她轻轻拍着洛珩的手,顺着她有些汗涔涔的手臂往上摸,稍稍歪过身,将洛珩拥入怀里。

“我被吓醒了。”洛珩捏了捏发涨的眉心,隔着水汽低低嗅进唐言章身上淡淡的香味,“没事,继续睡吧。”

“你以前被吓醒过吗?”唐言章醒了大半。

“…很少。”洛珩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变得平稳,“我都是白天睡很久,晚上一般拿来画画。”

“为什么晚上画?身体吃不消的。”枽曼升长苺馹皢說羊玖依三??1??三⒌?哽薪

“晚上会更有灵感。”洛珩捉住唐言章安抚自己的手,“你呢?”

唐言章一顿。

“我会失眠。”她叹气,“然后午休的时候会犯困。”

“……”

洛珩借着窗外雷电劈开的光,稍稍看清楚了身侧人的模样。

“…你过得不好吗,唐言章。”洛珩开口。

“倒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年长者有些自嘲,她虚虚盯着洛珩看不清的双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教书就是教书,还有数不尽的工作。”

“我以为你挺喜欢做老师的。”

“以前是家里逼着改的志愿。”唐言章淡淡,“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也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填报师范。但我想,我应该还会走这条路吧。”

唐言章拥紧女人:“不然我们也不会遇见了。”

洛珩默然。

转瞬即逝的灵感就像清晨的日光一瞬破开天际线般难以捕捉。暴雨时亮起的天空像弋阳的残鸣,她还没来得及欣赏,乌压压的云彩就将太阳掩盖在了背后。

洛珩失眠了一整晚。

她躺在床上,一合眼,嗡鸣的思绪就将她冲撞得七零八碎。一边是唐言章细声安抚,一边是过往那些不堪入耳的责骂。

她抬起眼,站在阳台处往远眺望。

屋子小,隔音一直做得很差。洛珩接到了阮澄打来的电话,对面的少女声音混在雨幕当中,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清楚。以至于阮澄连说了几句,洛珩都只能勉强拼凑出一个“雨太大暂时不回来”这么一个关键线索。

唐言章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电话。

从洛珩的角度看去,年长女人故意侧过的身实在是明显又遥远。她吸了吸鼻子,生生收回了下意识的探究欲。

如海藻般的长发在暴雨的鼓吹下翻飞。

洛珩掩住眼睛,燥密的烟瘾一点点啃咬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原本被唐言章倒回的时差因昨晚的失眠又一次倒了回去。

唐言章曾不止一次在洛珩身上看到过良好的家教和与生俱来的,属于优渥家庭出身的修养。更何况曾经她生活那么精致,就连短暂过渡的租房都要装饰一翻。

而如今的洛珩,哪哪都看不出过往。

酒可以喝便宜的,烟也是普通的烟。没有电梯需要攀爬好久的老式房,吱呀作响的窗户,角落清不干净的青苔和霉斑,以及动不动就容易断电的环境。唐言章吃过苦,可却未曾想洛珩也是愿意吃苦的人。

她忽然觉得,或许洛珩的这种转变,某种程度上也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可怜”。

能努力地活到现在,将自己所有拥有的东西彻底抛弃,凭借一双手,依旧不怨不艾地走在路上。

她又怎么可以凭借一些下意识的印象来给她下定义呢。

洛珩会不会或许,只是想过一下这种生活呢?

第0117章 相信

暴雨的一周过得迅速却有序。

她们习惯了在断电跳闸的时候收拾起手边的事。有时候会隔着一些距离,唐言章轻轻揉搓着洛珩发冷的手;有时候也会堵在床头角落,两幅半赤裸着交缠的身躯贴合,所有压低的喘息都顺着雨声消湮。

她们的入睡习惯趋于一致。

偶尔,极偶尔,洛珩也会窥见唐言章走去某个角落接起电话的样子。她并不会过分探究,顶多在她走回来的路上半揶揄着打趣一句,弯起的眉梢少了点以前的攻击性,又多了点重逢后的温情。

唐言章总感觉洛珩微微皱起鼻子轻笑的样子很像原本无忧无虑张开獠牙的动物,在经历了各种挫难后最后收敛起所有羽毛。

但到底是比刚见那会儿鲜活了些许。

距离一个月的时限已经过了一半。

她摸不准洛珩如今的想法,即便是彼此大汗淋漓纠缠在一起时,又或是共同灌个不知日月的酒后交谈,都总是浅尝辄止在某条红线处。

都说艺术家少不了极端。

但洛珩却犹如一块打磨完好的玉石,正如她的单字“珩”般。以前过于张扬的散漫都被收敛,活生生琢去了硌手的棱角,二十七岁的女人,失去了一些如风般的自在,却多了点岁月加码的稳重。

唐言章捏着洛珩瘦削硬朗的肩骨,没有用力,一下下的,将她紧绷着的肌肉稍稍掐软了些。

“洛珩,你有没有想过等这轮天过去后,到哪里走走?”

“可能会去别的城市。”她言简意赅。

“想去哪里?”唐言章抬眼,原本有一搭没一搭捏着她的手捻起了洛珩发梢,又像逗小猫似的将细软的头发往她下巴搔。

洛珩唇角微弯,顺着她的逗弄微微仰头,却没有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