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黑子和大哥在,她才不怕蛇呢。但她怕蚊子,山里蚊虫嗡嗡飞,连大哥都没有办法,她闹着要去巡山,自己也做足了准备,绝对不给大哥拖后腿。
小黑子在前面领路,赵大山背着小妹跟了上去。
夏日的山林并不静谧,虫鸣鸟雀吵闹不休,小黑子一路走一路撒尿,这是在标记地盘,他们家周围大大小小的树都被它撒过,赵有才家的大黄狗偶尔被解开绳子跑出来放风,都不敢像以前一样直接跑到他们家院子挨挨蹭蹭,会挨咬。
赵小宝躺在背篓里,屁股底下垫着凉悠悠的野草,她戴着草帽,翘着小腿捧着一把刺泡在吃,阳光从树叶缝隙照射下来,斑驳的光照在她染着果汁色彩的小手上。
神仙地里的刺泡根本吃不完,跟韭菜似的果子摘了又长,摘了又长,她最近吃刺泡都要吃腻了。
夏天燥热,赵小宝都不穿棉鞋了,穿着一双草鞋,圆润胖乎的脚趾缝间夹着一根野草,时不时扭动一下大脚趾,一个人也玩得很是起劲儿。
跑在最前面的小黑子突然停了下来,赵大山就见它突然四肢一顿猛刨,几颗熟悉的红果子被它从土里刨了出来。
“这里居然有红地果。”赵大山惊呼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正在吃刺泡的赵小宝听见了,在背篓里翻了个身,急道:“哪里的红地果,哪儿呢哪儿呢?”
赵大山赶忙把她抱出来,脚一挨着地,赵小宝撒丫子就去扒拉地上的绿藤,果然在藤下看到长在土里的红地果。
红地果是山里十分常见的野果,又香又甜又大个,如果运气好寻到红地果生长的地儿,随便扒拉一下就是小半背篓,比不得刺泡娇气,很是能放。
赵小宝伸手在土里抠吧两下就挖出一颗来,她扭头递给大哥:“大哥你尝尝小宝挖的红地果甜不甜?”
然后又挖出一颗递到小黑子面前:“小黑子发现的,小黑子先吃。”
“汪!”小黑子舌头一卷,嚼吧两下就吞了下去。
赵小宝连忙又挖了一个,在身上擦了擦泥,小心翼翼扒开皮塞进嘴里。九分甜一分酸,还有独属于红地果的香味儿,赵小宝捧着小脸,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大哥,这里有好多呀,我们挖回家给爹娘嫂子侄儿们一起吃。”她从木屋仓房里拿了个背篓出来,小黑子吓得猛地往后窜了几步,随后又慢慢凑近,狗鼻子闻了闻背篓,全是熟悉的味儿,它顿时又放松下来。
“好。”赵大山笑着点头,遇见果子就没有不摘的道理,没人来的山头就是好,啥都有,搁他们屋后那座山,果子还没熟呢,地皮都被刨了两层皮。
兄妹俩开始摘果子,红地果有些长在藤上,有些长在土里,瞧着看不出来,多扒拉两下能扒出好多。在山里摘果子格外让人感到喜悦,有种白捡的快乐,赵大山和赵小宝都很喜欢,连他们养的狗都一个德行,两条狗腿一个劲儿刨着土。
此处生长了好大一片,一个背篓很快装满大半,赵大山想了想,道:“小宝,咱要不挖些藤到神仙地去,看看能不能养活。”红地果长在藤上,赵大山不太确定把藤刨到神仙地能不能像刺泡一样养活,在他心里,这玩意儿不是果树,不知道能不能受到仙人的福泽。
不过来都来了,不移植一些心里不甘心。
“好呀。”赵小宝把装满的背篓放到木屋里,又从仓房拿了个箩筐出来,顺便还给大哥捎了一把镰刀,是上回割稻后就一直放在木屋仓房的那把,家里共有三把镰刀,两把是爹分家那会儿分到的,另一把是这些年家里置办的,手头那把就是后头置办的,很是锋利。
赵大山接过镰刀,有些无从下手,他也不知这玩意儿应该咋移植,干脆就和挖人参一样,寻了根粗壮的藤开始撬土,连根拔起,回头再去神仙地挖个坑埋藤,能不能活,长不长果,一切就全看缘分了。
整整摘了一背篓加半箩筐的红地果,兄妹俩很是满足,连带着一根被挖出来的红地果藤,赵小宝小手一挥,全给收到了木屋里。
小黑子已经渐渐习惯,对突然出现的背篓,又突然消失的红地果,它嗷都懒得嗷一声了。
二人一狗继续巡山。
赵小宝翘着小脚又躺回背篓里,这次她手里的野果从刺泡变成了红地果。
赵大山也是,衣裳打了个结,里面装满了果子,他一路吃,偶尔给小黑子扔一个,一上午就翻了两座山头。
正午时分,寻了个宽敞视野好还躲阳的地儿,赵小宝拿出一篮子馒头,捎带一盘焯水凉拌好的野菜,随便折了两根树枝,兄妹二人加条狗,吃得那叫一个香。
赵小宝是全家最清楚前些日子娘和嫂子们有多忙的人,如今木屋的灶房里不但有馒头包子饼子饭团凉拌野菜,还有两大盆糙米粥,一甑子大米饭,煮好了放木屋里盖着没动。
神仙地变化也很大,爹在院子旁边垦了一块菜地,种了白菜和韭菜野葱,爹说回头再垦一块种白菜。菜地长势一般,不如果子强,甚至连稻谷都比不上,如果神仙地分三六九等,菜地就是最低等,很不受待见。
娘还在神仙地抱了一窝小鸡仔,一共有十八只,还以“母鸡被黄鼠狼叼走”为借口,扔了一只母鸡到神仙地里。赵小宝对小鸡仔很上心,日日都和春芽去割猪草摸螺蛳砸烂喂给母鸡和小鸡仔吃,不知是营养好,还是神仙地风水好,小鸡仔都成功活了下来,一日一个模样。
“叽叽叽叽。”
赵小宝啃馒头的间隙还不忘看一眼被母鸡带着四处乱窜的小鸡仔,小小的十八只,紧紧地挨在一起,叽叽叽叫得神仙地都比以往热闹了几分,更有生活气了。
“小宝,给大哥舀瓢水。”干咽馒头梗的慌,赵大山锤了锤胸膛,喉咙干涩,要快咽不下去了。
“哦。”赵小宝乖乖地给他舀了一瓢溪水。
神仙地的溪水比山里的山泉水还要甘甜,赵大山自从第一次喝神仙地的水,就觉得外头的山泉都不太稀罕了,他都怀疑稻谷长得那般好,都是因为水质的原因。
当然,这个想法在爹垦了块菜地后彻底烟消云散,浇菜地的水也是从小溪里担的,浇再多都长得埋汰,他们家的菜就是单纯的不受神仙地待见。
赵小宝还给小黑子喂了半碗水,狗子一路伸着舌头直哈气,瞧着比人还热。
吃完午食,二人一狗继续巡山。
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在阴凉的山里依旧能感觉到热浪袭面,赵小宝吃饱了就犯困,缩在背篓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光斑在她脸上跳动,嗡嗡嗡的蚊虫在耳边围绕,她无意识抓了抓手臂,呓语一声,嘴角流出梦口水,砸吧两下小嘴又睡了过去。
又翻过了一座山,周围树木愈发密集,杂草横生,灌木拦路,无处下脚。
一般走到这里,赵大山就不再往前,没人走过的路,他也不愿走,若是有人踩过,必会留下脚印,再往前走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这里已经离村子有些远了,他估摸了一下方向,继续往前走,再翻过两座大山,就是周家村地界。
走山路很容易迷失,尤其是树林子密集的地方,看不了日头,辨别不了方向,遇到个方向感差的,很容易迷失在山里。运气好能走出来,运气不好钻到更深的山,踩进无人知晓的深坑地陷里,受个伤再饿上两日,基本就落了个“失踪”的结局。
所以这次村里组织巡山放哨,有好几家关系好的因谁巡山谁放哨一事闹到吵嘴翻脸,还有嚷嚷着要换人的,麻烦事一大堆。
赵大山站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头上眺望了会儿,实在看不出个啥,准备原路返回。
小黑子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赵大山喊了它一声,等了一会儿,就听草丛里窸窸窣窣响,一颗狗头钻了出来,身上沾满了鬼针草,
“汪汪!”小黑子冲他叫了两声,撒丫子就往回跑。
“瞎跑啥?粘了一身,你也不觉难受的慌。”赵大山忍不住骂了句,家里人说啥它都能听懂,就算不说,吼它一声,它都晓得当下是该凑上来摇尾巴讨好,还是撒丫子往外跑找个地儿先躲起来,有眼力见得很。
“跑啥跑,我还能打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