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好么,声儿一出,啥幻觉都散了,是真真实实的赵小宝,她这次带的不是两个像爹的哥哥,是真像爹的爹又来了。
她,咋又来了?
青玄有点激动,原以为上次一别,便是一生,他还因此许下了猫崽子的承诺。可万万没想到,怎还跟串门似的,前脚刚走,后脚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心口雀跃的不得了,原本还有些疲惫的身躯倏地一松,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朝她小跑过去。
“赵小宝,你怎么又来了?”嘴里说着又来了,脸上却不受控制露出了笑颜,眼中满是喜意。
盘在他脖颈处的小虎,踩着他的胸口跳到地上,一人一猫,影子被夕阳拉得斜长。
“我来找你呀。”赵小宝倒腾着小短腿跑过去,两个小娃凑上头,你瞅我,我瞅你,同时咧嘴傻笑。
“你来找我干嘛?那物什都给你了,青玄观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见她腰间系着骨哨,青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你吃夕食了吗?喏,给你一个饼子。”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解开后,露出里面仔细叠放的两个饼子,拿了一个递给她。
这几日割稻辛苦,老汉便多给了他一个饼子,瓷实的很,吃半个很顶肚皮。
“我吃啦,谢谢道童哥哥。”赵小宝半点不带客气收下。
青玄仔仔细细瞅了她好一会儿,越看越开心,当然,余光也老往她身后的赵老汉身上偷瞄。
赵小宝家的汉子生的都挺魁梧,兄长个顶个的莽实,瞧着不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汉子,更像深山里打猎为生的猎户。眼前的老头也是,虽上了年纪,但那腰板子挺直时,也是威武壮硕,眼神也不似农家老汉,味儿不对。
青玄见识过不少人,形形色色,他一眼瞅过去,就知晓个大概脾性底色。
尤其在道观这些年,穷苦百姓,富贵人家,官宦乞丐,什么样的人他都接触过。而唯一让他有些捉摸不透的,就是赵小宝那两个兄长,还有面前这位瞧着像她爹的老头,他拿不太准。
说她家是农户,又买得起驴。
说她家富裕,穿的又是打补丁的粗布麻衣。
真穷吧,兄长又个顶个长得强壮。
就算是他们道观,往年收成不行时,二师兄吃不饱肚子,那身肉该少还得少,这样的体魄可不是能饿出来的。
当然,最 ??????.?????.????整理 让他觉得怪异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出的感觉,还是那句话,味儿不对。
他在打量赵老汉,赵老汉也在打量他。
这小道童与其说是道士,不如说是农家小子,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感觉,甚至道袍上还沾着稻叶子,脸也造的埋汰,肤色晒的和家里几个小子一样深,浑身上下实在难和道士扯上关系。
硬要说能扯上一点,就是那眼神,哎哟,像能看透人心一样,都给他瞅心虚了。
“道童哥哥,这是小宝的爹,我们是来找你的。”赵小宝哪里知道这俩人在暗自较劲儿啊,她弯腰抱起蹭她小腿的小虎,口条清晰地把自己在回家路上听到的消息一字不差复述一遍。
最后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学着他的样子把小虎往肩头一搁,腾出手来牵他,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小宝很担心道童哥哥,爹也很担心,就带着小宝来找你了。”
小孩子不懂寒暄,张嘴就是重点。
“我们在晚霞村待不下去了,道童哥哥在道观也待不下去,我们在庆州府都待不下去了,那就一起走吧?”她牵着青玄的手,轻轻晃了晃,小脸认真,“我们去找金鱼侄儿,我找我的侄儿,你找你的爹娘,我们顺路呀。”
青玄还没从胖道士当众“妖言惑众”中回过神来,就听她邀请他一起逃命跑路。
匆忙朝赵老汉微微拱手行礼,焦急问她:“赵小宝,你可听清楚了?是道士,不是和尚??”
“是道士!”赵小宝鼓着脸,“道童哥哥,小宝能分清道士和和尚,和尚是光头,道士有头发。”
又强调:“就是道士,胖道士!”她才没有听错呢。
悬着的心可谓彻底死了,青玄愣了愣,还是不放弃,垂死挣扎般问了句:“可知有多胖?可是像个球一样?他跑掉了吗?还是被反王抓起来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二师兄的身影,他就有个“胖道士”的诨名。
可二师兄的性子再狡猾不过,连师父都说他心眼子比身上的肉还多,他怎会当着成王的面和他公然叫板?
这种得罪人的事,二师兄只会推给别人干。
而他会在危机降临之前有多远躲多远,绝不可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青玄有些茫然无措,感觉事情在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这让他内心闪过一抹慌乱。
??[128]第 128 章
赵小宝哪里知道胖道士有多胖啊,她都没有见过呢,道童哥哥可把她问着了。
她捏着手指头,回答不上来,眼睛一个劲儿乱瞄:“只听见成王抓胖道士,没有听见胖道士被抓。道童哥哥,你认识胖道士吗?我三哥说他胆子可真大,就不怕反王当场拿下他,像砍流民头子一样砍他脑袋。”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成王反了,他反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清泉寺出头,四处宣扬道教是邪恶宗教,派人捉拿道士,打砸道观。”赵老汉连忙接过话头,闺女说一句,小道童脸就白一点,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和那胖道士许是相识,“原先的流民现在成了府城兵,就像那个胖道士说的,谁晓得流民到底是谁的人?这事儿咱普通老百姓接触不到,更闹不清楚。只一点是坐实了的,我们庆州府的百姓现在成了反民,而你们道士,也彻底得罪了这个反王,你和我们,在庆州府都活不下去了。”
“听小宝说,那二位和你的身世有些关联,这不巧了?他们和我家也有点关系,可见这是一场缘分。既然我们知晓道家的境况,自然要来和你知会一声,免得你待在这鸟不拉屎的旮旯地儿,仇家带人打上门,你还要问一句你们来干啥。”他看着面前的小道童,下意识就把他当成个大人来对待,所言所思一点没糊弄小孩子。
可能和他身上那件沾着稻叶子的道袍有关,他瞧着亲切。
“多谢老,老叔。”青玄肃着脸拱了拱手,他听赵小宝说过,她来自广平县,他虽然没去过广平县,但县与县之间颇有些路程,就算是赶驴车,这一来一回也得好几日。
赵小宝去而复返不过数日光景,可见回家后没歇脚就立马带着爹来找他了。
青玄自问他们的友情没有深厚到如此地步,可见是赵家人良善,也是看在那两坛子骨灰、和那什么金鱼的份上。不管如何,他承情,心里对老汉也多了份尊敬。
赵老汉摆摆手:“事情就是这样,你再待在这里,迟早会有人找上门。”
想到鲁口镇,而这庆州府又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鲁口镇”,赵老汉叹气,语气中难掩焦灼惆怅:“外头已是乱象渐起,老百姓拖家带口往外跑,脑子活泛些的都知道未来的庆州府不是个安稳之地。又巧今年遭遇大旱,天灾人祸齐着来,真真是一条命要拿出半条去拼,不然都活不下去。”
“小道长,不管是看眼前,还是看以后,老汉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新平县待不下去了,咱得走。”
“是啊是啊,咱得走。”赵小宝再次抓住道童哥哥的手,“我们村有好多人,大家伙一起走,爹说人多力量大,自己人能互相帮衬。道童哥哥,你也是小宝的自己人,我们互相帮衬嘛。”
青玄被他们父女俩瞅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想问胖道士的事,可显然赵小宝也不清楚,她是听了别人俩耳朵的话就着急忙慌跑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