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壮劳力,区区三亩水田,赵大山觉得自己一晚上就能插完,完全不需要二弟三弟的帮忙。

但他二弟三弟不乐意啊,这秧他们也想插,荒地是一起开的,水是一起灌的,没道理秧就只让大哥一个人插!

反正是说啥都不成,赵大山没得办法,原本他一个人就能干完的活儿,愣是兄弟三人分了,三亩地插了六日,正好一人一亩,插一日歇一日,水磨工夫水到渠成,就差把老爹气得脱鞋打儿。

谁家插秧割稻不是赶着天时,早不得晚不得,他们兄弟倒好,搁这上头争上了。好在是神仙地和他们凡人地不同,长势咋样全凭心情,照老大的说法,第一日插的秧和第六日插的秧,秧苗瞧着没啥变化,不像撒谷种那会儿有种肉眼可见的长势感。

赵老汉听完又喜又愁,喜的是这捉摸不透的神仙水田真贴心,都不怕耽误时辰。忧的是这第一日和第六日的秧苗一点变化都没有,那插下的秧苗还能一月长成粮食么?

好么,他承认自己贪心了。

谷种给了他做梦的希望,插秧又把他打回了原形。

他现在已经不敢期盼一日谷种发芽,三五日秧苗长成,一个月割稻收粮的天降好事了。只望那承载着他们全家希望的三亩地,里面的秧苗能正常生长,在几个月后可以顺利割稻。

心里有事儿惦记着,真是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赵小宝背着小手,跟在同样背着手走在田坎上的赵老汉身后。

“爹呀,回啦回啦。”

“瞅瞅,爹再瞅瞅。”

父女俩一前一后走着,一个催促,一个拖延,老的那个是半点不着急。

赵老汉这段日子隔三差五就往神仙地里跑,没办法啊,心里实在惦记的慌,想他的三亩地,想三亩地里的秧苗。

好消息是,田里好像不长杂草,也不用担心施肥的问题。主要担心也没用,小宝带人进来不稳定啊,偶尔睡得太死,叫小祖宗她都不搭理你,他更不敢担两桶粪进来,担心回头会被雷劈。

坏消息是,一月成稻的梦彻底破灭,他承认自己之前还没死心。

但如今,心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小宝。”

“小宝在呀。”

父女俩走到那棵巨大的桃树下,仰头望着枝丫上的三个桃子。

赵老汉使劲儿嗅了嗅,是他鼻子出了毛病么,咋感觉今儿这桃子这么香呢?香得他忍不住直咽口水。

桃儿也长大许多,尖尖冒出粉嫩嫩的红,瞧着胖嘟嘟的极是喜人。

赵老汉望着那仨桃,唾液疯狂分泌,忍不住道:“闺女,等桃熟了可要分爹一口,你爹我馋啊……”

明天可以上榜了嘿嘿

[11]第 11 章

这几日,晚霞村久违的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门户大开,祭灶,扫尘、磨豆腐、宰猪杀鸡鸭、炸果子、贴春联……

被拘在家中许久的娃子们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衣满村乱跑,一个个被冻得面颊通红,手脚生疮,依旧踩着厚雪去寻相熟的小伙伴玩耍。

几个吸溜着鼻涕的小子一溜烟跑到赵家院门外,张嘴就喊:“小五,谷子,丰子,阿登,喜儿,小宝姑,出来玩呀!”

“二癞,你咋出来了?风寒可好了?”赵小五听见声儿忙从灶房钻出来,嘴里还叼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油果子,刚出锅,香着呢。

“早好了,两副药灌下去就好了!”赵二癞学着他爹吹牛逼时的样子砰砰拍着小胸脯,表示自己身子骨好得很,说话间两条清鼻涕快滑进嘴里,赶忙吸溜回去,“我娘叫我来谢谢叔公叔婆,如果不是叔公叔婆给我两副治风寒的药,我可能就要病死了。小五,日后我的这条命就是叔公叔婆的了!”

“哎哟,你这娃子,这话和谁学的?可不许再说,浑里浑气的!”王氏在堂屋里笑得不成,这娃儿跟他爹一样,说话没个把门的,啥命不命,张嘴就来。

“进来,你们都进来吃个油果子。”王氏笑着招呼他们,又对灶房里的大儿媳喊道:,“老大家的,果子炸好了没?端一盘过来。”

“娘,来了。”朱氏笑着应了声。

赵二癞和几个小子还有些拘束,不太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转身就想跑,结果被赵小五几个拦住,一群小娃嘻嘻哈哈推攘着去了堂屋。

赵二癞前些日子得了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可把他娘吓得不轻,他爹连夜去隔壁村寻大夫,结果那条山路许久不曾走人,积了几尺厚的雪,乌漆嘛黑的夜里根本跨不开步子,最后还是得了信儿的王氏拿了两副药过去,这才把赵二癞这条小命捞了回来。

赵家小娃子多,年年冬日都会备上几幅以防不时之需,眼下这不就用到了?

赵二癞是本家小子,平日里又和赵小五兄弟几个玩得要好,因头发稀疏,头顶上只有几根毛,故而取了个癞子的贱名。他长得不咋地,但性子很是机灵,今儿阿娘准许他出门,第一时间就喊上村里几个玩得好的本家小伙伴跑来了山脚下。

他被王氏拉着小手来回瞅了几遍,狠狠关怀了一番。

赵二癞嘴甜,哄人那是手到擒来,什么“谢谢叔婆,日后我长大要孝顺叔婆”“叔婆就和我亲奶一样亲,和我亲奶一样好”“我以后要赚银子给叔婆花”等等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哄得王氏哈哈大笑,直夸他乖巧孝顺。

“性子随了你爹,长大也是个会哄人的机灵鬼!”王氏摸了摸他稀疏的头发,端过那盘炸的油汪汪的果子,递给赵二癞叫他们分着吃,她对族里的小娃子一向大方,从不吝啬几口吃食。

“谢谢叔婆。”赵二癞几个小子道了谢,也不贪心,一人拿一个,嘻嘻笑着推攘着赵家几个小子去了村里耍。

外头雪花飘飘,今儿也是个雪天。

赵小宝没跟着他们去村里打雪仗,她才不去呢,外头路滑的很,她腿短跑不过他们,身上还穿着娘做的新衣裳,新棉袄她可喜欢了,担心摔跤弄脏。

坐在灶膛口烤火,她左手捏着油果子,右手拿着酥肉,吃的那叫一个口齿留香,小嘴糊满了油。

眼下家中不缺油水,往年只炸油果子,今年还炸了不少酥肉出来。

昨儿村里杀年猪,他们家那两头精心伺候了一整年的猪也杀了,卖了一头,娘做主留了一头,留下的那头做成腊肉能放一年,算是明年一家的荤腥油水,有个人情往来也能拿出手做客待客。

赵家留下一整头猪算是大手笔了,可震惊了村里不少人,毕竟乡下人没啥收入来源,一年到头也就巴巴指望着栏里那两头猪卖个好价钱,来年手头能宽裕些,杀了猪能留下两条肉就已是极好了。

“还是老婶儿家的日子过得红火,比村长家也不差了。”村里好些人说着酸话。

村长家二十几亩肥田,家里还有一头老黄牛,是晚霞村日子过得最最舒心的人家,把老赵家和村长家摆在一起比较,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纯纯埋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