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1 / 1)

撑在鎏金地砖上的手指逐渐用力,梓菱十指蜷缩,指节隐隐泛白。

她低垂的眉眼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看上去绝望又可怜。

可再抬头时,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却满是坚毅与忿然:“是,他参与谋反,是他罪无可恕,可难道你与父皇就是全然无罪么?”

“八年前金沙滩一役,若不是陆燚勾结外敌,李家父子怎会枉死沙场?”

蓦然回身,梓苏用一种愕然的眼神怒视着她。

“那可是足足两万人的性命,举国上下都在辱骂李家无能,可父皇非但不替李家的满门英烈正名,反而名正言顺地把李家的兵权全都给了陆燚,而你……”

陆家根基庞大,先帝昏庸无能,根本不敢动之分毫,只能任由陆燚残害忠良,谋夺兵权。

这些事情,梓菱都心知肚明。

喉间略微哽咽,她继续道:“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提拔陆燚那个乱臣贼子为大司马,继续父皇的错误,依我所见,你们父子二人才是大晋的罪人!”

元福盛随侍一旁,简直被这话给惊呆了。

先帝软弱,而梓苏则是不想因这一桩旧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晋国外强中干,一旦朝野动荡,定会引得周边各国虎视眈眈。

所以,梓苏绝不会为了李哪吒一个人而去动摇陆家的势力,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看这位少将军势单力薄好欺负。

可谁能想到,同为皇室中人的绥宁长公主,竟能有如此铮铮烈骨?

元福盛震惊之余感慨更甚,僵硬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少顷,果不其然就见那着龙袍的男子抬起手,重重地扇了对方一巴掌:“混账!”

“啪”的一声,又响又亮,光听着就很疼。

梓菱被扇倒在地,头上珠翠散落,嘴角有鲜血涌了出来。

纵使如此,梓苏仍旧不觉得解恨,抬脚就想去踹自己妹妹的肚子。

元福盛已冲到跟前,慌忙跪地抱住了他的腿:“万岁爷息怒,使不得啊,万岁爷!”

梓苏本就有些暴虐,许是恼羞成怒,他红着眼,率先踢了这人一脚:“滚开!”

“哎哟”元福盛一把老骨头了,虽是痛得拂尘都抛了,但还是死死抱着不撒手,“公主身子娇弱,踢不得,踢不得啊,皇上!”

“萧淑妃……萧淑妃在天上看着您呢!”灵机一动,元福盛如是喊了一句。

谁料,方才还不依不饶的暴躁男顿时就僵住了。

他面色依旧阴鸷狠厉,可瞳孔却明显回缩了下。

原来,他还是会怕的啊?梓菱在心里冷笑。

当年因为皇弟聪慧过人,这人怕被自己年幼的弟弟抢了皇位,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的胞弟推进了御花园的池子里。

母妃虽对他大失所望,但也敢怒不敢言,只得郁郁而终。

梓菱费力地坐起身子,面色苍白地望着他,仿佛在对他说“杀了我吧,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杀,有什么不敢做的?”

许是当真怕遭报应,面前这人难得未再动手。

而元福盛此举倒是提醒她了,她的皇兄吃软不吃硬,最恨有人揭破他假仁假义的真面目。

她不能同他硬刚,她得好生利用他对母妃和皇弟的愧疚。

既然免除死刑绝不可能,那就求他另一件事吧!

月上梢头之际,梓菱走出了房门。

灯笼随风摇晃,照亮她沉郁的面色,很明显,对方并未答应她的请求。

清辉漫照,梓菱扫了一眼遍地积雪,朝院子里的那排桂花树走了过去。

正对养心殿透光的窗扉,站在桂花树旁,她不带丝毫犹豫地跪了下去。

裙摆浸在湿哒哒的雪地里,不过一会儿,便是通体寒凉。

元福盛出来过好几次,苦口婆心地劝她别再跪了,如此数九寒冬的天,这胳膊腿哪里受得了?

可梓菱未有动容,仍旧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

她脊背笔挺,恰似一株毅然绽放在雪地里的腊梅,清尘决然,卓尔不凡。

夜深之后,空中又落起了雪,像鹅毛一般徐徐飘落,坠在流云般的乌发上,逐渐遮盖梓菱头上戴着的金钗。

而梓苏许是被气得精神抖擞,抑或是在认真权衡利弊,养心殿内的烛灯一直未灭。

只要尚余一口气在,她便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否则,明日过后,她爱的人便会身首异处。

子时,整个天幕乌沉沉的,连月亮也被浓云遮挡,瞧不见一丝光亮。

雪花还在继续飘,梓菱被冻得浑身打颤,昔日殷红的嘴唇血色全无。

视线朦胧间,元福盛再度走了出来。

将手中的伞递给北雁,他传话道:“圣上说,只要您心甘情愿嫁去犬戎和亲,他便答应您的七日缓刑之求。”

平阳王大军压境在即,梓苏终究还是打算利用与犬戎的邦交先行镇压。

想来他已经烦扰许久到底该送谁去和亲了。

自己的胞妹是京城第一美人,能把她送出去自然最得犬戎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