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嘴里正吃着鸡腿,对上这道目光,他忙放下鸡腿,擦了擦嘴道:“那不如师兄亲自去送?”
黄天化:“……”
若是他亲自去,那恐怕就不仅仅是送镯子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股燥热再度油然而生,无论樱-唇还是酥-软,皆具极致诱惑。
他自思,大抵真是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了,若是下回父王再提起,他便不再回绝了。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推杯换盏间,又是一壶酒毕,恰望见目魁疾步而来。
“元帅,此乃真君殿送来的。”于哪吒身侧站定,他垂首禀道。
“说是……”目魁小心翼翼地掀了下眼皮,“……蓬莱女君让真君转交给您的。”
话音甫落,只见男人眸中散漫的神色倏尔褪散,转而染上几分阴翳。
将对方递过来的香囊握于手中,仅指腹轻轻一捏就能知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
哪吒太阳穴猛地窜了下,只觉心口都在隐隐作痛。
他将玉珏取出,玉面上的温度如他眼底一般寒凉。
这物什,其余二人皆觉眼熟。
黄天化随口道:“这是素知夫人的?”
“嗯。”对方沉声,却是头都未抬。
得,还当真是难兄难弟了。
只不过,他的绝代芳华,最起码还是云苒亲自还给他的。
这厢倒好,直接转手于人了。
如是想着,黄天化内心忽就得了几丝安慰。
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黄天化道:“你说你何必呢?既然铁了心要做她的赘婿,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好么?”
哪吒眉眼低垂,将香囊收进衣襟内,默声不语。
“师兄啊,你那些话真有些太伤人了,”雷震子吃饱喝足,也忍不住搭话,“我觉得女君不是这种人。”
在雷震子的记忆里,月姝素来真情实意,近乎对哪吒倾付一切,所以,哪怕她现在已经不是月姝了,也委实令人难以相信她会是个三心二意之人。
黄天化对此不置可否,只打量着对方,嘴角噙起一丝弧度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那个暴躁脾气哪里改得了?”
沉吟良久,哪吒冷峻的面色终于有所动容。
他抬眸,语气里有明显的惴惴不安:“她是不是……真不要我了?”
平日里征伐四海,平定八荒的中坛元帅,谁能想,也会有这般诚惶诚恐的时候?
情之一字,但凡食髓知味,便再难自拔。
黄天化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悸动,淡淡出声道:“多半也只是气话,你去蓬莱向她认个错,她应该就原谅你了。”
“认错么?可是……”哪吒喉头滚动了下,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到底是几百年的兄弟,黄天化一眼就能看穿他内心的思量,言简意赅道,“你想要她,那就得舍得下自尊。”
在这儿瞅着他们二位喝了一晚上闷酒,连雷震子心头都蒙上了几丝没由来的伤怀。
他抿下一口酒,蓦然感慨道:“哎,还是月姝姑娘好啊!”
性子温煦如杏花微雨,哪怕仅是见之一笑,都觉心旷神怡。
哪吒闻言,唇角牵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是啊,当年丢下月姝,我终究是遭报应了。”
“你现在瞧明白了,”黄天化默了默,终究是道出了心中所想,“月姝同她全然就是两个人,你若是接受不了现在的她,不如就此断了,也好。”
这话语掷地有声,夹带几分凉薄,落于月色清寒的夜里,也重重地砸在哪吒的心上。
哪吒不由想:也许,当真是他错了?
九天揽月,星河漫照,九重天云雾缭绕,肃穆无声。
哪吒回到云楼宫时已是子时,洗了个冷水澡,他已然酒醒了许多,躺在床上便愈发难以入眠。
房内沉寂幽暗,幔帐无声垂落。
将那对明月珠握于手中,他指腹轻轻摩挲,漆沉似玉的眸底却是再不见光华跃动。
烈酒残存于腹中的辛辣,与胸腔内凝滞不散的酸涩一同翻涌至喉间,浅浅一尝,竟是满腔清苦。
那日在沙棠林间,她嫣唇柔软,于他面颊蜻蜓点水而过,那含羞的姿态像极了月姝,以至于他为之怔愣。
所以,我心悦的,当真仅是那个温顺如水的月姝么?
哪吒不由再度扪心自问。
可梓菱就是月姝,她们二者本就是同一个人。
哪怕她失忆了,哪怕她性子全然不同,也同样令他着迷,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要他断了,那便如挖心蚀骨,万万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