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舟板着脸,正在吃外卖叫的肥肠面,他放任手机响着音乐震动,一直到要挂断的前一秒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楚吟刚到落脚的酒店,他笑了下把手机放桌上,“还在生气?”
他说得好像喻舟一整天都在无理取闹一样,电话那头一张俊脸霎时冷下去,肥肠面吃着也不香了。
楚吟知晓他的脾气,松了松领带,眼底带着浅淡的青黑,他离摄像头近了些,尾音听起来有些哑,“嗯?不理我吗?”
喻舟咽下嘴里的饭,“什么时候回来?”
楚吟轻叹了口气,“在家的时候不见你念我,走了没两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狗吃不上饭呢。”
喻舟想他,他开心还来不及,勾唇笑了笑,“是我的错,回去给你赔礼道歉。”
楚吟又道,“你第一次说想我。”
喻舟明明只问他多久回来,羞恼涌上心头,挂了电话继续吃饭。
【不要不吃早饭,对胃不好,早上也别喝冰牛奶。】
不出意外又是碎叨的叮嘱,喻舟不习惯被这样细致入微的关心,他总觉得有哪里违和,在他的想法里小病不算病,大病靠百度,可自从和楚吟在一起,就连小感冒都要被逼着喝一大杯滚烫的感冒灵。
他的大脑里好像分成里世界和表世界两份不同的空间,明明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关心,可真的要体会这份关心时又总出差错,像是冷冰冰的旁观者站在高处往下看。
悬崖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湖水,他告诉自己跳下去会死,可又忍不住反驳,不跳下去又怎么知道到底会不会死?
这样割裂的心态总让喻舟将楚吟的行为视作大题小做,甚至隐隐有恶毒的声音告诉他,楚吟装得真好,其实也不见得这么在乎他吧?一点小伤口就急成这样,一定是在演戏。
喻舟对爱情嗤之以鼻,也不屑于给出自己的爱,他厌烦楚吟骨子里的浪漫,并将这视为扰人的垃圾。
根本不需要这样他也能过得很好,不喝药感冒就不会消失吗?不抹碘伏伤口就不会愈合吗?不吃早饭就一定会把胃饿坏吗?他就是很喜欢喝冰牛奶,为什么楚吟总和他对着干。
他们在一起根本就不开心,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喻舟想,他适合更随和的人,他的伴侣应该和他一样喜欢喝冰牛奶,而不是总喝寡淡的白水。
明明楚吟每天都会去楼下便利店给他买最新日期的鲜奶,永远摆在冰箱最熟悉的位置,这些都被喻舟忽略得彻底,他不考虑自己一边生气一边喝的奶是哪里来的,只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充满不悦的世界里,看哪里都一大堆的缺点。
楚吟的溺爱让他失去了自我反省的能力,所以一直到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他也没有回复楚吟时不时发来的信息。
广场上的鸽子,地球另一边的夕阳落日,还有一辆非常帅的道奇战斧,车主是个黑人小哥,热情地和楚吟合了影。
楚吟把最有活力的自己展现给喻舟,时间久了,喻舟也就忘了他也会累,忘了他忙得焦头烂额,只从照片里就轻易定义,原来只是为了旅游才不回来。
他确实以为楚吟不会来的,一时气闷过去也就不念着这件事,搞得好像他真的多在乎、多离不开楚吟一样。
颁奖典礼那天,一起被提名的还有两个老牌前辈、一个顶级流量,喻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奖,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实绩,心里重在参与的想法比较多一点。
他没将楚吟说会回来的话放在心里,自然也不会想着要给他留门票。
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喻舟进圈不算久,他不炒作不营销,负面新闻少得可怜,就连和楚吟相关的绯闻也是着重呈现他的正面形象。
所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桥段,是和他一起提名的那位顶流,张硕和他说过,叫夏辛禾,家里是开电子元件公司的,不知道他叫住自己要说什么。
“你好。”夏辛禾很有礼貌,五官周正,是当下最流行的国泰明安脸,又少了几分古板,总之喻舟觉得长得还不错。
“你好。”他伸出手回握。
夏辛禾来意很直接,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只能在这种场合打扰您,请问可以帮忙引见一下楚总吗?”
喻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楚总说的是楚吟,他刚蹙起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夏辛禾又想起什么似的,失笑道,“您别误会,我找楚总不是那个意思。”
喻舟觉得怪异极了,什么叫误会和不是那个意思,他这语气听起来简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找他什么事?”
“是家里的公司,这两年生意难做。”夏辛禾抱歉地笑笑,状似不经意似的,“我父亲年初时和楚总有合作,生意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不过有幸和楚总共进过晚餐。”
“当时走得急,联系方式都没要。”夏辛禾摇头,“你看我这脑子。”
喻舟不知道他在云些什么,又是共进晚餐又是生意合作的,“那你找你爸问一下不就行了?我又不是楚吟的保姆,不知道他每天都见谁。”
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是想着您和楚总是那种关系,说起话来不是也方便点吗?”
这简直是故意来恶心他的,喻舟总算听懂了,他嗤笑一声,“哪种关系?”
夏辛禾面色一僵,没想到喻舟说话这么直接,“就是……”
“金主的包养关系?”喻舟替他把话说完。
你要说他是为了见楚吟跑这么一趟,他又说话费劲,要说单纯为了恶心人,又摆得一张笑脸,弄得喻舟不上不下的,想生气都觉得好笑。
他根本没注意到话里共进晚餐和隐隐炫耀身份的意味,毕竟楚吟在家的时候每天都给他做晚饭,偶尔没空也会叫酒楼的外卖送到家里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别人。
喻舟往后倚靠在洗手台的边沿,长腿微弯,被发蜡精心打造过的发型衬出锋利的下颌线,他几乎是俯视着看过去,眸底带着嗤讽意味,“怎么?是想找我给你拉皮条?”
他现在不觉得这张脸好看了,仔细瞧瞧,粉底打得太厚,发际线还补了粉,尤其是脚底下那双鞋,鞋垫最少有五厘米厚,喻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挑衅自己。
“这条路终归不是正道。”夏辛禾满脸循循善诱的姿态,“喻先生如果缺钱,我可以帮您,至于楚总那边,既然知道了他喜欢男人,那就一定会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
“您是孤儿吧?想来是没接触过,做生意最讲究互惠共赢,感情上的事也是一样。”
这话的意思就是喻舟配不上,希望他能自己识相些,早点从楚吟身边滚蛋,好给面前这位挪位置。
偶像剧里的抓马场面发生在现实里,喻舟完全无所适从,也许是相识相知的情景都太普通,他时常会忘记楚吟的身份,对夏辛禾口中配不上的概念也没有那么清晰。
他只把自己和楚吟当作两个独立的个体,没有谁依附谁或是离不开谁,现在却突然来人告诉他,你只是个没权没势的穷小子,怎么能娶我家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