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直冒、疼得近乎晕过去的陈氏咬着牙拽住府医的手臂,抖着声音请求:“大……大夫,求求你了,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成亲六载,她终于?有孩子了,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府医无奈摇了摇头。

陈氏用被子蒙着脸,“呜”地哭了出来。

枝头杜鹃声声啼鸣,张月盈她们等在屋外的檐廊下,安平侯腆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走了过来,平乐县主有些?紧张,冯思静一边握着母亲的手不停安抚,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转述给?父亲。

安平侯听?得两眼?一黑,左顾右盼都没看到自己那个混不吝堂弟的身影,松了口气,要是他在这儿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儿没了,又是一番大闹。不论是安平侯自己,还是平乐县主都没有把握能摁住冯堂叔。

陈氏算是平乐县主的晚辈,她哭得这般惨烈,平乐县主听?了不禁有些?动容,瞄了眼?长女的表情,冯思静附耳对她说了几?句,平乐县主进屋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柔声劝慰陈氏。

“大嫂哭什么??”褚氏忽然?出现在了乐然?居门口。

“这孩子没了,真是苍天有眼?,给?你的报应!”褚氏半张脸都敷着纱布,倚着门扇,眼?神阴鸷地凝视着陈氏,“大嫂做了那样罔顾人伦之事,还以为能退步抽身吗?”

第56章 心有灵犀 阿盈表妹你可太偏心了,就一……

“你……知道了?”

陈氏的嗓音颤抖, 眼神闪躲到一旁,整个人?几乎要没?进被子里装死?。

这么一看,谁还不明白这其中肯定有鬼, 褚氏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可若真?要叫她们在这里再?干上一架, 或闹出什么丑事,楚老夫人?今日的寿宴可算彻底毁了。

私底下有什么恩怨都?该回了自家再?关起门掰扯。

幸好徐望津的夫人?韩氏及时来了,极其强硬地让人?将褚氏的嘴堵了, 再?扭送出府。面对主人?家, 安平侯夫妇可以说尴尬至极, 连连向韩氏道歉。

韩氏深知此事怪不到安平侯夫妇,他们素性?温和, 是京中勋贵人?家里有名的好脾气,压不住这样?的奇葩亲戚情有可原。她压低声音对平乐县主道:“我家主君已让人?把你家堂叔子送出了府, 待会儿再?用顶软轿把你这侄媳妇送出去。县主也莫怪我们急着赶人?, 办寿的人?家最忌讳沾上这种?事情。”

平乐县主也懂这个道理,民间一直有说法小产之人?会冲了办寿老人?的福气,点了点头, 柔声谢过了韩氏。

府医施针稳住了陈氏的状况,便由两个老嬷嬷扶着她进了一顶青布小轿,悄悄从徐府的角门抬了出去。

陈氏这一走,却?没?隔断旁人?的好奇心, 原本就?不怎么高?兴的冯思?意脸上更加阴云密布。冯思?静伴着母亲平乐县主从乐然居出来, 塞给妹妹一把李子,摸了摸她的发顶,“吃点儿甜的,别想那么多,堂叔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真?的?”冯思?意还是担心冯堂叔会再?闹到侯府。

“我保证不会。”冯思?静语气笃定, “去玩吧,我陪陪母亲。”

又对张月盈道:“劳烦王妃殿下看顾我妹妹了。”

张月盈回答:“我和思?意是朋友,谈不上看顾。”

她只觉得今天的冯思?静似乎有些奇奇怪怪的,莫名有些违和。

冯思?静没?有再?说什么,挽着平乐县主跟一帮夫人?走远了。

不论是梨花台还是乐然居的戏张月盈都?没?有看成,一时有些怅然,不过很快又琢磨着去别的地方休憩片刻,喝喝果子饮,读读新到手的话本子也不错。

请人?在梨花台看戏却?出了意外,作为主人?家的徐婉怡自然找补回来,主动提议去松涛亭,“大哥哥和襄王殿下正在那边下棋,不若我们去瞧瞧他们谁胜谁负?”

襄王与徐向南均是美男子,纵然里面的一个有了主,也不妨碍一群贵女去饱饱眼福。徐婉怡调侃地瞄了张月盈一眼,“阿盈表妹,你同不同意呀?”

张月盈昂了昂下巴,嗔道:“你们早有了主意,难不成我还能管着不让你们瞧不成?”

###

松涛亭周围遍植青松,翠色四季常青,忽而风起时,绿涛涌动。长亭正中间坐了两人?,便是沈鸿影与徐向南,二?人?中间的棋盘上棋格已被棋子占去了大半,黑子和白子呈焦灼之势,彼此死?咬着不放。

徐向南落下一枚白子,抬头看向沈鸿影,道:“殿下可要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沈鸿影夹着枚黑子,垂眸审视了一番棋局,棋子“啪”地落下,“此时论输赢,尚有些早了。”

松涛亭围观的宾客不少,靠前?的无一不踮脚伸头去看,靠后的便听前?面的人?转述着战况。亭外的长廊上甚至还开了赌局,赌二?人?谁输谁赢,徐向南才名在外,压他的人?更多,赔率也要低一些。

徐望津坐在棋盘旁不远,垂目望去,整个棋盘一览无余,他捋了捋胡子,惬意地饮了口茶,心道这两个年轻人?好端端的, ? 不过就?是切磋一二?,关系也不似十分紧张的模样?,小姨还专门叫他过来守着,真?是多次一举。

再?一枚白子落下,徐向南的棋风忽而变得咄咄逼人?,一目接一目地攻城略地,一路包抄黑子,企图将对手逼至绝境。沈鸿影冷眼瞧着局势对自己不利,仍不紧不慢地落子,只是落子的位置让人?摸不着头脑,使得棋局愈发诡谲了起来。

“还再?下吗?”

“谁赢了?”

近处的阁楼上倏尔传来三三两两的女声,对弈的二?人?循声仰望,便见阁楼的栏杆前?聚拢了一大堆姑娘,蛾眉如?画,团扇轻扇掩面,飘带轻浮,烟波流转地朝松涛亭内看去。沈鸿影瞥了眼徐向南,他的目光正凝固在阁楼上,所指的对象鬓发如?云,身似轻杨,面上含笑,正同身旁的徐婉怡咬着耳朵,似乎察觉到了徐向南的视线,朝这边微微颔首。

沈鸿影眸光变得沉黯,如同幽静的湖水陡然水波凝皱,他垂下眼帘,掩盖了眸底深沉的情绪,指节敲了敲棋盘,提醒徐向南:“徐大公子,到你落子了。”

徐向南愣了愣,心思?回到棋盘上,偷瞄了平静如?斯的沈鸿影,莫名有些心虚,依旧一子不让,白子形势大好,一连收割了数枚黑子。

局面几乎是一边倒,观棋者连声叹道:“不想徐大公子在棋之一道上也如?此之强,襄王殿下肯定要输了。”

“我现在改押徐大公子还来得及吗?”

徐婉怡凑到张月盈耳边问:“襄王表妹夫看样?子要输给我哥哥了,不知我哥哥若赢了,阿盈表妹可有没?有什么表示?”

徐婉怡挑挑眉,朝张月盈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一看便是要讨要东西。

张月盈伸手弹了自家表姐一个脑瓜嘣,“终局未定,棋局之上变化莫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半途开香槟什么的,最要不得了。她也是从上次端午的龙舟赛里吸取的教训。

“可我哥哥又吃下一子,瞧着已经要赢了。”徐婉怡指着徐向南刚刚捡起的那枚黑子道。

“不,”张月盈怔怔凝视着棋面,“大表哥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