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威远伯被抓时,何?想蓉就在现场,冯思意虽未亲至,在书院里几?日早听旁人说了一耳朵。威远伯也算罪有应得, 死了都只会继续被人唾骂,但案件尚在侦办,京兆府怎么让犯人就这么死了。

还没等她们道出疑惑,张月盈放出了真正的王炸,“威远伯夫人杀的。”

冯思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不知威远伯夫人是此等女中豪杰,竟能手刃负心人。”

威远伯夫人从前纵然有时强势,也仅限于内宅之中,待威远伯从来都是温柔款款的贤妻形象,谁能料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

何?想蓉也问?:“那威远伯夫人现在如何??”

按律,妻杀夫比寻常杀人量责要重?上一成,更别提威远伯夫人是在京兆府的大牢,当着京兆府少?尹的面杀了要案的主犯。

“先被京兆府叩住了,但人疯了。”张月盈摆摆手,“皇甫将军的夫人带着楚王府的长吏去?京兆府走了一趟,逼府尹把人交给他们带走了,毕竟疯子杀人是不讲道理?的,也定不了罪,就让先看着延医请药,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论。”

几?人再感慨了几?句,威远伯夫人多亏有个得力的妹妹能把她捞出来,就去?了刚修葺好不久的正院饮茶,话间提及张月盈外祖母楚老夫人的六十二大寿。徐大舅今年?刚刚高升回京, ? 楚老夫人又是老太师遗孀,必然不会简办,冯思意和何?想蓉除了家里自己也单独收到?了徐婉怡发的帖子。

说到?这里,冯思意嚅嗫着嘴唇片刻,还是冒昧张口:“我姐姐昨日才?回家,外头?都还没人知道,虽说她也能跟着爹娘一起去?,但全家只她一人没有单独的帖子……”

被如阳郡王世子当众拒婚的事情过了快半年?,影响依旧在。从前冯思静都是和张月芬并称,不分上下,如今张月芬在成王府混得风生水起,能与正妃分庭抗礼,冯思静却去?乡下灰溜溜地躲到?了乡下,头?一次重?回京城交际圈给人拜寿,若连一张单独的请帖都没收到?,私下不知道会被人如何?说嘴。

总而言之,都怪沈允城。

就是奇了怪了,最近她走到?哪儿,处处便都是沈允城,跟影子一样阴魂不散,昨日又在朱雀门外碰见了那个家伙。

冯思意活动?着指节,捏紧了拳头?,盘算着要不要找人去?敲他一计闷棍,再出出气?。

张月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安慰冯思意:“放心,令姐秀外慧中,京中能出其右甚少?,若她归来的消息传开,请她的帖子定然能把你家的府门都给淹了。我派人跟表姐说一声,再补一封帖子到?你家。”

“那便谢你吉言。”冯思意举盏,和张月盈、何?想蓉碰了下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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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伯夫人杀夫一事,看似只是夫妻恩怨,实则牵涉极深,楚王那边包庇了威远伯夫人,成王那边就上奏力陈楚王以权谋私,乃是心虚的表现。两?个王爷虽仍在禁足,门下官员在朝堂上打?得有来有回,谁也不肯让步,恨不得打?出猪脑子。

水云楼一案死了主犯还要继续审下去?,皇帝早下了要三?司会审此案的旨意,主审之人需得身?份尊贵方能服众。眼看着楚王、成王是不行了,皇帝高坐龙椅,目光巡顾整个福宁殿,停在了站在左侧第一位置的沈鸿影身?上。

沈鸿影一身?紫袍,眉目低垂,不言不语,静静伫立,大殿内的吵吵嚷嚷仿佛均与他无关。

皇帝心想,这个儿子中了一次毒,倒是因祸得福身?子好转了不少?,那就他了。

“老四。”皇帝突然开口。

沈鸿影恍若无觉,被礼部尚书提醒了一句,回过神怔愣了一下,出列稽首:“父皇。”

皇帝道:“水云楼一案便由你主理。”

“儿臣遵旨。”沈鸿影行礼谢恩。

沈鸿影接了水云楼的案子,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连王府都不怎么回,全身?心地扎入京兆府去?,跟着京兆府的官员搜集案件证据,任谁看了都会称他一句恪尽职守,矜矜业业。

威远伯的案子细细查起来,才?知道牵连的有多广。但从铃兰花庄子里抓回来的那些涉事的大小?官员就有十多位,除此之外,铃兰花庄子也往外卖人。楚仵作那日去?验伤的那位女子便是其中之一,她被三?个家贫的秀才?一起凑钱买回家,被关在院中,做了他们三?个的妻子,一连生下四个孩子。女子上告后自然要与那三?个秀才?彻底斩断关系,三?个秀才?也不在乎女子,反而为分孩子闹了起来,谁都想多要一个孩子。

沈鸿影干脆利落地断了案,说三?个秀才?的行为违背人伦,行的乃禽兽之事,自以禽兽之规来论,三?人被判弃市处决,又问?过女子可愿扶养孩子。女子道生此四子非她所愿,而是被迫,并无母子之情。四个孩子便全被送去?了善堂,女子拿了抚恤,离开了京城。

去?徐府祝寿的路上,张月盈央了沈鸿影给她细细讲了这件事的始末,接连骂了那三?个秀才?几?句。

幸好那位女子能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楚老夫人寿辰,徐府下了不少?帖子,除了亲戚,大多是朝中持中立的人家,免得被上头?猜疑。说是大办了,但比起威远伯府当日的煊赫差了不少?,门前放了两?串鞭炮,打?扫一新,府里扎了些喜庆的红绸便算布置完了。

楚老夫人坐在正堂最上面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簇新大红金丝云锦礼服,头?戴垂肩冠,簪了朵通草红牡丹,浑身?披金戴银,俏似一个大红灯笼,再富贵不过。楚太夫人坐在姐姐身?边,深紫的对襟大袖衫,戴了套简约蓝宝石头?面,侧身?和楚老夫人说着话。

张月盈今日做了清雅可爱的打?扮,藕粉的花素绫褙子, ? 配上浅蓝色的内搭,头?戴一顶山口冠,甚是娇俏可人。

“阿盈来给外祖母祝寿了。”她对着楚老夫人福了福礼。

“祝外祖母松鹤长春,后福无疆。”沈鸿影一身?青色圆领阑衫,如圭如璋,和张月盈站在一块儿,恍若一对金童玉女。

楚老夫人哪敢受他的礼,忙扶了沈鸿影起身?,道:“殿下拨冗前来,陋室蓬荜生辉。”

张月盈挽住楚老夫人,扶她重?新坐稳,“外祖母是今日的寿星,受再重?的礼都不为过。殿下你说是不是?”

沈鸿影接到?了张月盈使的眼色,拱了拱手,“在老夫人面前我是外孙女婿,岂敢自衿身?份。”

他抬眸,见张月盈往他这儿瞧了一眼,眼神里的意思似乎是算他识相。

坐在一旁官帽椅上的楚老夫人的老姐妹均奉承她得了个孝顺的外孙女婿,正堂内顿时笑闹成了一片。

“祖母。”门边传来了润泽的男声。

“是向南啊,快过来。”楚老夫人招手道。

徐向南走到?楚老夫人身?前,对沈鸿影揖了一礼,再看向张月盈,语气?关切,“阿盈表妹,中秋一别,总算又再见面了。听闻那日水云楼大火,不知可否受伤。”

张月盈摇摇头?,“谢过大表哥关心,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徐向南道:“婉怡在后院的梨花台排了出戏,排得是你最爱的杂剧《咏絮才?》,让我带话请你过去?。”

张月盈面上一喜,几?乎马上就要动?身?溜过去?看戏。

她和徐向南你一句我一句,之间的熟稔气?氛竟让人觉得有些插不进去?。

沈鸿影负在背后的右手攥紧了衣袖。

他正欲说些什么,可余光望见张月盈兴奋的模样,不忍扰了她的兴致,按下不提。直到?张月盈兴冲冲去?梨花台找徐婉怡玩,才?对徐向南开口:“久闻徐大公子才?名,不知可否借步一谈?”

“向南亦闻殿下自幼承教于长青书院徐山长门下,愿与殿下切磋一二。”徐向南抬手请一道沈鸿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