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锦囊,从中取出一张契书递向旁边杜鹃。

“这是东大街粤菜馆的地契,民女想以此请求王妃殿下庇护粤菜馆的伙计厨子,免受人所害。”

冷风忽地一吹,门口的珠帘相互碰撞,哗啦响成一片。

张月盈的眼神轻轻一缩,有些茫然。

“有信阳大长公主?和康乐县主?看重你,何人敢动?你?”

柳南汐低着?头,右脸颊的伤口崩裂了,淡红色的血水混在雨水里流了下来,她紧咬牙关,努力?将脊背挺得笔直。

她一字一句说道:“虽有尚书夫人再?三挽留,可民女卑微之?身怎敢久留皇家别院,故自行驾车回?城,方进东大街便见有一伙家丁围着?粤菜馆打砸,馆内桌椅摆设均成粉齑,伙计们也都被打伤。兵马司的人来了,却也不敢多管。”

她握紧了双拳,短短几息,却觉过去了好久,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的软肉。

“可是许国公府?”张月盈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要说柳南汐昨日得罪谁最厉害,非她莫属,以许宜人的个性完全?做的出这种事。

“是。”柳南汐回?答。

“为何不去大长公主?府,而是来这里?”

柳南汐略微抬头,一双隐忍着?怒意的眸子望向张月盈,“大长公主?的庇护源自她认为我可能是县主?的女儿,但民女清楚地知道我不是,日后真相大白,不被迁怒已是万幸,怎敢贸然求上?门去。”

“民女知晓隔壁的百花楼便是王妃殿下的产业,愿将粤菜馆并入其?中,求得日后的平安。”

第69章 砸店 许七姑娘别急着走,钱还没赔呢。……

屋外雨声霖铃, 满阁风声飒飒。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张月盈冷眼观察着,柳南汐脸色苍白, 身子微微发颤, 身形单薄,衣不胜风,伶仃飘摇, 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她似乎咬定了?自己不会是康乐县主之女, 奉上地契转让店铺, 求得?便是现在以及将来。

大?长公主如今可能会管柳南汐,然而, 那些在粤菜馆里打杂谋生的人根本就会不在她的考虑之内。能让许国公府有所顾忌的京城里总共就那么几户人家,襄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张月盈示意鹧鸪将柳南汐扶起来, 杜鹃随即端上了?一杯热茶, “柳姑娘,请用茶。”

热水的温度透过建盏温暖了?柳南汐冰冷的手心,她时不时抬眼窥探张月盈, 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足足沉默了?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张月盈终于开口:“京中能得?罪许国公府的不止我们王府一家,镇国公及其夫人为人仗义,素有扶危济困的贤名, 柳姑娘同样可以找他们求助, 为何偏偏选了?王府?”

“民女与镇国公府素无交情,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柳南汐仰着脸,“他们凭何会帮民女?”

“我又为何要助你?”

柳南汐说?得?直白至极:“民女本想?去京兆府报官,途闻陛下降旨,襄王殿下主理此案。这个案子因民女而起, 无论如何绕不过民女,民女的安危与之休戚相?关。且王妃殿下乃仁善慈和之人,民女才敢斗胆登门?一求。”

张月盈白了?一眼沈鸿影,心道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家伙。

沈鸿影却仿佛不关他的事一般,兀自饮茶,平静的近乎疏离,烛火的光映在他身上,半明半昧。

他闻言看向?张月盈,乖乖巧巧的样子,“你做主便是。”

这样子活像一个妻管严。

张月盈不动声色,少顷,“哒”的一声脆响,她搁了?建盏在桌案上,缓缓说?道:“柳姑娘所言所求,我已经?都知道了?。”

她稍顿一下:“我并非趁人之危之辈。”

柳南汐眼神?迷惘,似乎挺懂了?她的话,似乎又没?完全明白。

张月盈继续道:“柳姑娘的遭遇本是无妄之灾,受情势所迫。今晨,我会让人放出粤菜馆易主的消息,百花楼的大?掌柜也?会象征性地去走一圈。至于别的,该是别人的东西,我一分不取。杜鹃,把地契还给?柳姑娘。”

她又对柳南汐承诺:“你的铺子从前、现在、乃至以后,只要你想?要便永远是你的,没?有他人能够夺走。”

明明只有几息的时间,柳南汐却觉十分难熬,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裳,她抱紧双臂,瑟缩了?一下。张月盈终于给?了?准话,她起身再?朝张月盈肃拜一礼,长舒一口气。

所有人总算都安全了?。

“柳姑娘!”

下一刻,柳南汐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离她最?紧的杜鹃迅速将人抱起,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对张月盈道:“姑娘,发烧了?。”

雨势丝毫不减,噼里啪啦地打在瓦楞上,无边水汽弥漫。

谭清淮昨日为皇帝配药,忙到了?深夜, ? 天才刚亮便人从睡梦中薅了?起来,一张俊脸阴沉沉的,拉得?老长。他半眯着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漫不经?心将手放在柳南汐腕间。

他神?色忽而一凛,眉心皱起,对张月盈和沈鸿影道:“你们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忍人?”

“很严重?”张月盈和沈鸿影面面相?觑。

谭清淮道:“风邪自这位姑娘脸上的伤口而入,再?加之受了?寒,若再?晚些,不必求医,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换言之,柳南汐脸上的伤口没?处理好,发了?炎又沾了?水,引起了?发热,而柳南汐竟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沈鸿影冷冷地看着谭清淮,眼中流露出一丝威胁,“好好看,这位可能是康乐县主的女儿、信阳长公主的外孙女,若是医不好,你便自求多福吧。”

“原来是她呀?”谭清淮若有所思。

信阳长公主别院的一番闹剧,消息灵通些的人最?多不过半天就知晓了?,皇帝还为这事犯了?头风,谭清淮才被迫在太医院熬到了?大?半夜。

“小问?题而已,怎会难倒我。”谭清淮正了?神?色,信阳长公主在宗室辈份高,出了?名的难搞,这人要是出了?事,可有的麻烦了?。

谭清淮取出三根银针,扎了?柳南汐的大?椎、曲池、合谷三穴,又在右手五指指尖放血。柳南汐额头的温度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烫手,谭清淮提笔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杜鹃,嘱咐速速按此方抓药然后给人服下。

一番混乱后,沈鸿影自去梳洗准备上朝,张月盈留了春花和另一个名叫春苗的小丫鬟在西暖阁照顾柳南汐,再?让人立即往百花楼传讯,然后披衣回了卧房继续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