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茫茫,高山连绵。
虞宝意穿了一件素净的白色大衣,长至脚踝,衣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像从远方高山飘落到草原上的一片雪。
恰逢此瞬,她回眸,望向镜头。
她就是那片雪。
纵使伶仃,随风飘摇。
但永不融化。
新年
霍启裕很没出息地盯着看了?会, 直愣愣的,毫不察觉自己走神?。
殊不知,这张照片已经成为儿子朋友圈的背景。
黎温瑜还在坚持输出虞宝意是个?多么?独立、美好的新时代女性, 万万不可能为了?钱委身于人, 还随口推荐了?最近风很大的《“玉”见》。
平日霍启裕的娱乐项目无?非下棋、高尔夫、音乐剧、舞会等自诩符合身份格调的活动, 港台出格抓马的综艺碰都?不碰,更别说内地的了?。
在他眼里, 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东西。
连霍邵澎难得偏爱的电影, 偶有一回出差赶上威尼斯电影节,飞机落了?当地,回来也被斥了?好几月的不务正业。
“爸比,你真应该瞧瞧外头的广阔天地,除了?无?聊的舞会, 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玩、好看的东西。”
黎温瑜当真喜爱这个?未来阿嫂, 当然?也有几分让霍邵澎欠自己人情的意思, 费尽口舌为虞宝意说好话, “Bowie的工作?就?是负责记录这些好玩、好看的,给观众提供情绪价值, 看她的节目,我不用动脑子都?能笑得晕过去!”
“不用动脑子,还是没脑子可动?”霍启裕横了?女儿一眼。
黎温瑜讪讪地收了?声?。
黎婉青笑笑,倒也没为自己这个?离谱事一箩筐的女儿辩驳什么?。
而且她也不是完全站在霍邵澎这方,只?是碍于父子关系过于僵硬, 很多态度借由丈夫传达,可以避免伤害母子感情。
霍邵澎是懒得争取, 黎温瑜是不敢争取,黎婉青是观望状态。
一家人再度被一句话打入冰封氛围。
可谁也料不到, 打破这局沉默的,是想为妻子沏一杯茶而回头的霍礼文。
“Bowie?她的节目不是马上做到北城电视台了?吗?”霍礼文形神?自然?地路过一桌人,“阿裕,你也五六十岁人了?,这种机会,又有过几次?”
霍启裕为儿子不服管教而头痛多年?,可事实上,他也未曾听从过霍礼文的安排。
两人闹得难堪的场合比霍邵澎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霍礼文甚至不愿住在香港,携妻子到内地图个?清净,同时也让香港这个?联合会那个?组织,碰到棘手问题时,为到底谁才是霍家拍板人而烦恼了?好一段时间,问谁都?要得罪另一位。
若非过年?,和?妻子生日那遭,霍礼文是不会回港的。
正如此刻,三两句话就?轻描淡写落了?霍启裕的面子,还借此点出儿子的自命不凡。
大陆飞速发展多年?,如今香港企业早已不能以傲慢的身价自居,有的人却还拿腔作?调,迟早自取灭亡。
有个?目光短浅的儿子,霍礼文这些年?久居内地,都?在为长孙的未来打算。
“这算什么?机会?”霍启裕哼笑一声?,“她能像婉青一样打理?好一头家吗?还是可以管理?集团?没用的事情,努力久了?,还是一样没用。”
“我吃饱了?。”霍邵澎起身,“慢用。”
霍启裕当即斥道:“去哪里?长辈还在桌上。”
“去陪你奶奶看会电视,她一个?人该喊闷了?。”霍礼文解围道。
可实际上,霍邵澎不需要解围,甚至转身离开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
黎温瑜没有哥哥离桌的勇气?,缩着脖子等霍启裕爆发,黎婉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口饮茶。
霍礼文也在沏茶,妻子说想这一口龙井,因而每一道步骤都?做得细致完美,不想损失一点风味。
“阿裕,人活到这个?年?纪,身边人才最重要。”
他耗费半辈子,才认识并接受了?这个?道理?。而横冲直撞的前半生,霍启裕的脾性与他的教育方式也脱不了?干系。
霍礼文不会推卸责任,但并不想自己埋下的因,影响霍邵澎想结的果。
所以霍邵澎想要什么?人,他都?支持,只?要对方自愿。
该结束了?。
他不愿霍家每一代人,前半生为上一辈赎罪,后半生再与自己和?解,轮回无?休。
“如今,你还看不出吗?”
霍礼文将茶水闷至壶中,捧起托盘,“以前的我是现在的你,以前的你,是现在的阿邵。而那个?女孩品性如何,其?实你并不在乎,你唯一在乎的,是阿邵没有娶你想要他娶的女人,就?像当年?我强迫你娶婉青一样。”
“那位虞小姐和?婉青,如何相提并论?”霍启裕只挑了这句话反驳。
“又何必相提并论,那是阿邵中意的女孩,他不会拿她和?任何人比较,作?为父亲,你也不该。”
很多事情,除了?有关霍邵澎的外,霍礼文是谢绝和?儿子沟通的。
能点到为止,心平气和地聊上两句,已是难得了?。
霍礼文拿着托盘回到客厅,妻子身边空无?一人,大屏电视上放着TVB跨年?节目。
汪姓女主持挽着优雅的盘头,清晰的口条和?控场能力听得人身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