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随之完全不知道宋原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花了大半个月去想那天早上想到的问题，想了许久，思前想后，心里终于有了答案。他没想这么快就和宋原见面的，他还是想谨慎一些，好歹要多次确认不是错觉才行。

可这一场暴雨将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宋原不让司机去接，他着急地问管家，管家却说他出门的时候并没带伞。周随之想着按照宋原那慢吞吞的性子，非要孤零零地等到雨停了才行。

他无奈，却也意识到自己很迫切地想去见宋原。

趁着这个机会，他想着要不试着给宋原道个歉......

“那天晚上......我......”

“那天晚上”像是个提示词，宋原不得已想到了那时的恐惧。

他依稀能猜想到周随之要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大胆，可还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是要道歉吗？”说完又可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自嘲道：“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周随之刚想反驳，话还未说出口。

宋原又补上了一句：“但如果是的话，还是不要了。我承受不起。”

周随之停在嘴边的话突然被堵了回去，半点吐露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是他要道歉的，可到头来却还是宋原先说了“对不起。”

他泄了气似的靠在靠背，手扶着额头，全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好不容易低下头做了道歉的打算，宋原却毫不留情地把出口堵住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有现成的解决方案，他恨不得立刻重金买下来。

车内窒息般沉寂，只有淋淋漓漓的雨声透过玻璃窗传来。

宋原静静地看着周随之无能为力又痛苦不已的神情，想着是不是自己又说错话了。

但他认为自己没说错什么，周随之的道歉他真的承受不起，虽然也清楚地知道那人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实在看不穿周随之的心思。

他这个人总是阴晴不定的，一会儿对他好，一会儿对他不好，而他只能像囚犯一样时时刻刻等待着审判。

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他很讨厌。

他同样讨厌像现在这样没有尽头的沉默，他视线下移，缓缓开口道：“你的袖子湿了。”

周随之像是很惊喜宋原跟他说话，他忙着回答：“没事，一会儿就干了。我......”

宋原想着周随之的衬衫一定是刚才出来时被淋湿的。湿漉漉地布料粘在身上，一定很难受。宋原打断他，“谢谢你来接我。”

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即便是两人不对付。周随之今天冒雨来接他，他都该道声谢谢。

气氛突然变得缓和起来。

宋原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周随之哪句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他自诩自己很能言善辩，却时常面对宋原变得哑口无言。

迟钝得不像是他。

周随之看着宋原垂眼盯着自己的衣袖，看不出个情绪来。但大概是因为许久未见，他心里早已翻涌不止。

他冒冒失失地蹦出句很不合时宜的话：“宋原，我想亲你......”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强硬，又添一句：“可以吗？”

宋原感觉不可思议，周随之做这些事时从来没问过他。他诧异问道：“为什么问我......”

周随之有些急，他慢慢凑近，手刚攀上宋原的脸，却马上放了下来，“因为你总说我强迫你，我......”他虽然不想承认，但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是不占理，他哄道：“你不想的话，就推开我。”

宋原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语，周随之说这些话不过是哄骗他罢了，“又推不开......我每次推开你，你就掐我，要么就是绑我......”

周随之想否认自己犯过的“罪行”，但却找不到合适的托辞，他想让宋原再信任他一次。

“那你这回再试试。”

宋原沉默，大概还是不相信。

周随之只当宋原沉默即默许，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他做好了打算宋原会拒绝他，可却忘了宋原现在大概还不太会行驶这个权力。

宋原犹豫着磨磨蹭蹭地跨坐在周随之身上。

他以为周随之会立刻吻他，但并没有。

如他所想的那样，他从来都猜不准周随之的心思。

周随之只是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将他的头埋在他的颈间，没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就这么一直抱着。

宋原觉得自己的胳膊被勒得发疼，他听见周随之沉重的呼吸，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底无法舒解一样。

周随之的脑袋蹭得他脖子很痒，但他也没动，就任由他抱着。

“对不起。”

宋原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天晚上，对不起。”

宋原这回听得仔细。他没说话，由惊讶慢慢变成酸楚。他说不清为什么，眼睛开始发酸。他本来并不觉得委屈，事情过去了很久，他不去想的话都快忘了，但他没有料到周随之会和他道歉。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给他道歉。

可事实上，他真的这样做了。而且他这样做了之后，宋原发现，他开始觉得委屈了，好像就在一瞬间，得到对方的体谅过后，自己受过的屈辱放大了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