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在原地良久,之后憋着眼泪越走越快,等人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狠狠地擦去眼泪。
蓦然,人被带到一个温暖的怀里。
又是和何规争吵完,又是这个人怀里。
柳星月闷闷地问:“你都听到了?”
傅昭说完对不起才承认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柳星月抬头,撞进一双痛苦的眸子里。
那双眼里倒影出她的身影,瑟瑟发抖。
傅昭将柳星月冻得通红发胀的手埋进自己的手里,她说:“那不怪你,学姐,真的。”
“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了。我好……难受,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想法,从小到大,我和妈妈相依为命,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关心我们。我想让妈妈高兴起来,很乖,很乖,所有都听妈妈的话,她让我怎么选我就怎么选。她叫我学舞蹈,我学;她说那个男人喜欢成绩好的孩子,我好好学、拼命学;她叫我待在她身边哪都不去,好,我就待在A市。现在呢,那个男人要把我卖了去对付自己两个儿子,妈妈还叫我去!明明知道是个悬崖她还叫我去跳!”
柳星月抽噎,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此时此刻能袒露心扉,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傅昭的额头抵住她的,她的吻轻轻落在柳星月的眉眼间,一下又一下,温热的、干涩的,带着点颤。
四下无人,朔风凌冽,冷清的小径,白雪一片。鸟雀都搬走了,花鸟鱼虫陷入沉睡,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互依靠,互相取暖。
“妈妈爱他,那个男人嘴上说爱她,这就是爱吗?如果这是爱,那还不如不爱的好!爱这种东西,又固执又自私,永远在自我感动!”柳星月揪着傅昭的外套,像是揪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她问:“那你爱我吗?”
“我爱你。”傅昭的深情的呓语消失在两人相碰的唇间,她认命地承认柳星月口中的固执、自私、自我感动。
因为她爱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心跳是这么告诉傅昭的,她的身体听从脑袋的指挥,永远下意识地跟随因为一个叫柳星月的人而产生的荷尔蒙。
惊讶于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其中的珍重、怜惜、可爱叫她震撼,柳星月松开自己的手,终于崩溃地跌坐在地上,她仰头,鼻尖和眼尾都透着惹人怜惜的红,她说:“那你带我走吧,傅昭。”
她像是认命地陷入迷情的陷阱,不再执迷不悟以往的坚决的选择,她想要试探,想要索取不曾有过的、真正的被爱,这种爱需要大胆地被证明,最好能丈量出来,有包裹天地的广度和宽度,把自己埋没在被需要的感觉中。
那你带我走吧,傅昭。
这一句话像摆动的锤头,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傅昭的神经末梢飞速地传递出收缩心脏的疼痛,要命似的遍布全身叫傅昭亢奋又后怕,黑洞般的心慌像一阵海浪拍打在她的身上,她陷入某种怪异的熟悉。
拉起柳星月,傅昭一字一顿地说:“好,我带你走。”
傅昭虔诚地拥住柳星月,她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辉,泪痣发烫,她郑重地发誓:“柳星月,我要你此生自由自在、活得光明磊落。”
她就下意识地这么一说,掐头去尾没有原因,像是埋在心底的一句话悄悄地溜了出来。
仿佛有一道沉重的叹息,带着解脱飘散在四周。
群~607~985~189?整理.2022-02-13 20:06:04
回乡
傅昭期末考试考完,柳星月在教授那边把手头上的事情弄完,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乔华寒假都放了半个月,傅昭和柳星月才抢好去C城的高铁票。
出发的那天,柳星月谁都没告诉,包括妈妈。她只是在房间里留了封信,在信里告诉她自己除夕夜回家,柳星月还是舍不得妈妈寂寞孤独,怕她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目光。
C城不大,除了中间的小县城是平原,四周都是拔地而起的高山,山路蜿蜒陡峭,很难行人。
裙>+六灵欺九巴午衣巴九+>整李
听傅昭说,C城在古时是著名的医药圣地,出了很多妙手神医,不过到现代都没落了,平日里青年力壮都出门打工,剩下的老人靠采药捕蛇为生。前几年C城还挖出医谷的遗址,在历史上有迹可循,最为著名的就是与之有千丝万缕的一位傅姓女侠,遂开始发展旅游业,古风民情。
但因为交通不便,还是相对落后。
两人到了高铁站,距离傅昭家里还有好一段路,需要坐大巴再转当地人的三轮土车。
柳星月是第一次出A市,高铁站恰逢春节前夕,人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攒动,空气中焦灼着乱七八糟的气味,逼仄的空间内小孩的哭闹声和大声肆意的土话震耳欲聋,吵得柳星月晕头转向,站外外面的天蒙蒙黑,好像昏暗的幕布往人头上直直坠了下来叫人喘不过气。
流动的食品小车上,傅昭给柳星月买了一个烤红薯。
很香,剥开皮的时候红薯肉连成丝,里面橙黄橙黄的,松软绵密都要流了下来。
柳星月捧在手里暖呼呼地,香甜的气窜到鼻尖驱赶瑟瑟寒风,她满足地吞下大口,温暖顺着食道传到胃里。
傅昭把两人的行李留在柳星月身边,然后走去和开大巴的司机熟练地用方言攀谈,司机手指抵在烟蒂上一抖,一戳烟灰就落到了地上,他的眼张望过来,皱纹刻在他的脸上岁月沉淀出深浅的沟壑,司机低头猛吸了一口烟,有火燎的烟气从嘴角溢出,“两个人,去傅家村?”
傅昭点头,司机收了钱给她两张车票示意上车。
柳星月赶忙把行李推了过来,她留了大块带皮的烤红薯递到傅昭嘴边叫她吃,傅昭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她把两人的行李放到大巴侧边开着的行李舱中。
放完行李,傅昭牵着柳星月的手腕上车。
车上第一个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厚实的花袄子眯着眼精明地扫过上车的每一个人,傅昭把手里的票递给她,女人粗肿的手接过塞进自己脏污的腰包内,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穿着时髦的两人露出不合时宜的大白牙笑,蠕动干裂的嘴唇念念有词:“两人哩,上车!”
她说的很有气势也很有力量,像是指挥千军万马。
大巴上的灯开着,露出冗长的车身内的全部,不少人手边、脚边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塞满狭窄的车道,傅昭寸步难行,怕柳星月昏车,两人选了靠前面的位置。
后面是一对年轻夫妻,老婆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虽然满脸的疲惫,但他们有说有笑显得很激动。
柳星月转头从缝隙中看到五岁大小孩子红扑扑的脸蛋,她翘起唇瞅上几眼,不料后面的老婆看到,把孩子往怀里带带,遮住孩子稚嫩的脸庞。
柳星月把头转了回来。
大巴里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呕吐物的酸气、烟的尼古丁和吃食的咸甜等气味杂在一起。
傅昭说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到下一站,让柳星月在吃完防晕车的药片后睡觉。
正等柳星月阖上眼稍稍有了困意,大巴门一关,车上的灯骤然熄灭大半,车身开始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