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呼吸一滞,垂了垂头:“她生?前为我?操劳,我?不忍她身后还被人?议论那段她一定也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若是御史们言论纷纷,那就让所有的口诛笔伐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这样她可以干干净净地走?。”
“好。”荀远微没有再多说,便?让他退下了。
王贺从廷英殿出?来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也停了,空气中传来清幽的竹香,他忽然有一种飘然解脱之感。
荀远微在听了王贺的事情后,一直也有些忧心忡忡,她不禁想?问自己一句:难道政治和人?情真得不能共存么?
她暂时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宫中忙完所有的事情后,天色已经快黑了,赶在宫门落锁前,荀远微和沈知渺、春和一道出?了宫,抄近道回了公主府。
她换下常服后,春和说厨司已经做好了晚膳,戚令和已经等在门外了。
荀远微看着她唇角沾染着的碎屑,从袖子中取出?手绢,轻轻为她擦拭了一番,才问:“吃的什么好吃的?”
戚令和便?拽着她到了花厅中,属于?谢定澜的那方小案上放着一个红木盒子。
荀远微认得那个盒子,那是长安最知名的糕点铺子玉酥坊的盒子,现做现卖,光排队就得排两个时辰多。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她只以为是戚令和在她不在的时候去买的。
戚令和却道:“不是的,是褚将军送来给澜姐姐的,我?那日在李将军的接风宴上便?觉得他们之间不太对劲,澜姐姐离开后,褚将军直接追了出?去,到宴席结束,两人?都没有回来,恰巧褚将军送了这盒糕点过来,我?便?多问了澜姐姐两句,她却怎么也不愿意?说,褚将军在外面等了许久,澜姐姐也不肯出?门见?他,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澜姐姐取了一块糕点,直接堵住了我?的嘴,自己则直接回了卧房,到现在也没出?来。”
荀远微愣了愣:“你们先用膳,我?去看看定澜。”
戚令和和沈知渺都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
荀远微知道谢定澜这人?向来要强,在别的事情上都分外坦荡,只有在和褚兆兴之间的事情上,一直有些拧巴。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抬手叩响了谢定澜的房门。
谢定澜有些发闷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小九,你不用管我?,那盒糕点你想?吃就吃,他爱在门外站多久便?站多久,不用管!”
荀远微启唇:“是我?,定澜。”
空气静默了一瞬后,里面便?传来谢定澜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不过多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谢定澜有些尴尬:“原来是殿下,我?以为是小九。”
荀远微进了屋子,掩上了门:“我?以为你那日和同光叙旧之后,好歹能说清当年的事情,没想?到你如今连见?都不想?见?了。”
谢定澜别过头去,有些赌气:“他那日追出?来,关于?当年的事情是只字不提,我?明?明?不要他送,他还非要送我?回来,路上像根木头一样,一个字也不说,过了这么久,莫名其妙地送了我?一盒糕点,便?想?将这件事匆匆揭过么?”
荀远微想?起自己从前和戚照砚有时也这样置气,只是他们之间与?谢定澜和褚兆兴之间毕竟是不同的,也不能作?为参考,只好叹了声:“你们当年可是羡煞诸人?,如今走?到这一步,倒也令人?惋惜,我?看得出?,你其实还是在意?他的,是不是?”
“不是。”谢定澜矢口否认。
“当年我?要和离的时候,他连理?由也不问,就同意?了,他曾经还觉得我?不够知情识趣,不够温柔,我?为什么要就这样见?他?左右我?在京城中也不会呆多长的时间,等过两日,那几个叛将反贼斩首了,我?也就回武州了,不见?也是好的。”谢定澜说着瘪了瘪嘴,她话说得决绝,语气中却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不甘。
荀远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其实,他回京那五年,每隔一个月会和我?写信说京城的事情,说到最后,总是要拐弯抹角地问一句你的近况,但又特别强调,千万不要让你知晓。”
谢定澜的眉头松动了一瞬,却还是道:“我?不管这些事,我?都没有看到他的诚意?。”
荀远微知晓她这是在和褚兆兴赌气,但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多做置喙,便?收了话题:“那不管他如何,咱别和自己过不去,厨司今日的晚膳可丰盛了,我?们先去用膳,可好?”
谢定澜想?了想?,同荀远微点了点头。
荀远微看得出?,她虽然答应了,但其实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便?想?着隔日有空了探探褚兆兴的口风。
用完晚膳后,荀远微回了自己寝殿,她推开窗子,外面正好是圆月一轮,她忽而回忆起了几个月前在乐游原上,自己和戚照砚试剑饮酒的那夜,也是那夜,戚照砚知晓自己喜欢糖葫芦一事。
这般想?着,她一时没忍住,从妆奁中将刻意?藏进去许久的那只木雕糖葫芦拿出?来,放在手心,又看向窗外的月亮。
“你现在走?到哪里了呢?”
第69章 见参商 聊赠一枝春。
同?一轮圆月不但照彻了长安城, 也照到了京郊的苍山草野上。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戚照砚将马系到了道边的一棵松树上,自己则撩起衣袍随意地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清晖洒在河水上, 照出了河水中的粼粼波纹。
戚照砚看着河水中映照出自己的面容,伸手?裹了裹荀远微亲手?为自己披在肩头的大氅,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遂捡起身?边的一颗小石头,信手?轻轻往河水中一抛。
复又?抬起头,看着高悬在天上的月亮, 一闭眼睛,眼前便?出现了荀远微的绰约身?影, 他?一时没?忍住弯了弯唇。
而后站起身?来,从手?边找了颗趁手?一些的石头, 蹲在地上, 在河边的泥土上写下了“远微”两个字。
他?看着那两个字出神许久, 才低声道:“殿下,可一定要等臣回来啊。”
说完这句,戚照砚才颇是不舍地抬手?擦去了泥土上的两个字,踅身?走向一边的松树上,摸了摸马的鬃毛,将它从松树上解开, 再度踏上马鞍,朝着定州的方?向而去。
大约再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就可以过黄河了, 等过了黄河便?离定州不远了,他?也想早一些到达定州,这样就可以早一些完成荀远微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也就可以早一些回到京城见到她了。
戚照砚如是想着,便?夹紧马腹,匆匆催马朝前而去。
另一边的荀远微则从天上挂着的月亮上收回自己的视线,缓缓合上窗子,轻轻抚摸着掌心躺着的那只?木雕糖葫芦。
不知从何时起,她似乎不再有意逃避和戚照砚之间的感情。
戚照砚已经推心置腹地将关于自己的所有都告诉了她,她又?有什?么理由再怀疑呢?
如此想着,荀远微又?将那枚木雕糖葫芦放在自己的桌案上,因为这是她打算明日重新挂回腰间的。
她刚收到这枚糖葫芦的时候,在身?上挂了两日,便?考量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恋恋不舍地强迫自己将它收了回去,如今算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以至于她次日挂在身?上的时候,还引得?沈知渺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