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巴交的农民眼神立即变得警惕,连忙摆手:“同志哩,你问俺俺哪晓得!”

“家里的嫂子刚下了崽崽,缺奶缺得厉害,我爸妈想给她吃点好的。”赵兰香说。

农民摘下了帽子,仔细打量了赵兰香好几眼。

这个女娃子穿着打扮都很俊俏,一身花格子衬衫两条辫子垂落在下来,脚上踩着一对黑色的皮鞋,说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又细又轻的,看上去十分学生气。

赵兰香掏出钱把他剩下的杨梅都买了下来,忧愁地说:“买不到鸡蛋也买不到肉,多买点杨梅回去让她开开胃吧……我只能花点冤枉钱去买粮食了,不要票的粮食是几块钱一斤来着?”

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严密的嘴巴终于被撬动了,他指点了她去找一条巷子。

赵兰香按照他说的去找,果然找到了青苗镇的黑市。这个地方流动性特别强,因为怕被公安查抓,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点。要不是赵兰香火眼金睛嗅出了摊主身上倒爷的气息,估计翻遍了整个镇她都找不到这个地儿。

她磨破了嘴皮子砍价花了五块... -->>

了五块钱从一个倒爷手里买了十斤的肉票,又花钱买了若干的粮票糖票,她还在黑市一条街上买到了许多稀罕的调料。

七十年代的物价其实是很便宜的,由国家统一定价,轻易不敢调动价格。十块钱就可以买到很多很多东西。赵爸那么多的工资,每个月贴完家用还能剩下五十多块。并不是他抠,而是在城里买东西绝大部分都需要票。票用光了,钱多得没处花,只好攒下来了。

赵兰香用低廉的价格买到了肉票粮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拿着票坚定地走向粮油店,副食品店,打算买些猪蹄和肉回去。

去粮肉之前路过供销社,她眼尖地发现了贺松柏那单薄的背影。

“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供销社的售货员一脸鄙夷地说。

“你看看你这些鸡蛋个头多大,配得上五分五厘的价格吗?像你这种小小一只,都是五分钱收的。”

赵兰香看了眼贺松柏拎来的鸡蛋,枚枚圆润饱满,连上边的沾着的鸡屎都被人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售货员睁着眼睛说瞎话,仗着人成分不好,故意为难人。

贺松柏也习惯了这种冷遇,眼皮都不带掀的。卖鸡蛋还要讲究运气,售货员心情好的时候会按照正常的给五分五厘一枚,心情不好的时候价钱会少一点。

他把鸡蛋往前推了推,准备开口应下。这时他突然被人用力地向后扯了扯……

赵兰香笑眯眯地说:“大姐托我跟你说几句话。”

她说着干脆利落地把柜台上放着的一篮鸡蛋拎走了,另外一只手扯着男人的衣角硬把他扯了出去。

贺松柏皱起浓密的眉头,锋利的眉梢倒竖,眼角自带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什么话,快说。”

赵兰香说:“我帮你卖鸡蛋。”

贺松柏像是对待无理取闹的三丫一样,凶巴巴地说:“别闹,鸡蛋还我。”

他仗着年轻劲儿大,想要强行把女人手上的鸡蛋篮子夺回来。

却不料这个女人低头一缩,双手抱住鸡蛋牢牢地护在胸前。她也不跟他纠缠,转身就走起来。一边走一边数落着他说:“那个人刚才的态度不好,你倒是对人家挺和颜悦色的。我没怎么得罪你吧,你摆这幅臭脸。”

“等会你看着,不要阻止。”

赵兰香把鸡蛋带到了黑市一条街上,吆喝起来:“新鲜的农家土鸡蛋,个头大营养足,家里有月子产妇和高龄老人家的都可以来看看,价格便宜、童叟无欺。”

她的声音清脆又响亮,用的还是标准的普通话,跟别处的沉默寡言只摆摊的倒爷都不一样,她这幅爽快又大方的模样把黑市一条街的老客户吸引住了。

“多少钱呐这是?”

“小姑娘你这蛋才这么点?全要了能不能便宜点?”

很快有人涌到了她的面前,有一句没一句地问。

赵兰香的一篮三十多枚鸡蛋很快被卖光,本来贺家的这些蛋品质都很好,一摆出来是好是赖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

她最后点了点手里的钱,每只鸡蛋多买了两厘钱,三十枚一共卖了一块七毛一分,她把钱如数地交到了贺松柏的手里。

贺松柏从开始就沉默地看着她卖鸡蛋,直到赵兰香卖光了鸡蛋,他那双暗沉的眼神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你、你……”

贺松柏薄薄的唇隐隐地退去血色,像是重新认识了赵兰香一般。

他眼梢的凶意顿时耷拉了下来,旋即又变得更凶更不讲理,“你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他是彻彻底底地替她考虑,贺家这艘船已经彻底烂了,光景过得再差再坏也是他们的事。但是她是前途光明的知识青年,不缺钱也不缺食,犯不着为他们做……做这样糟糕的坏事。

赵兰香含笑地道:“你管我?”

女人含笑的眼明媚又温暖,灿烂似光揉碎了落入眼中。窈窕玲珑的身躯走起路来款款有致,浑身有股自信又笃定气质,她什么都懂,能用满腹的话统统把他粗苯的言辞都堵回来。

伶牙俐齿又蛮不讲理。

贺松柏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冷静,紧抿着的薄唇愈发苍白。

赵兰香浑然不在意,轻松地说:“走吧,我要去买些肉。”

赵兰香卖光了肉便呼啦地骑着单车,很快消失在了青禾县。她一路紧赶慢赶地骑到人烟罕至的山路才停下来歇口气,顺便清点兜里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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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正版在晋.江.文学城  得益于赵兰香的先见之明, 戴了手套拔草时她没有被玉米叶割伤手, 但活却干得慢吞吞的。赵兰香这辈子都没干过什么重活,到了正午烈日当空, 她没有把自己名下的五分地干完,腰已经累得快断了。

别人三三两两地散了, 赵兰香还蹲在玉米地里拔草。

她摘下了口罩, 挽起长袖,露出一截白莹莹的手臂。她的汗水滚滚地滴了下来, 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

这时玉米地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男人挑着扁担, 头尾各挑着一桶水。沉沉地把扁担压弯了,他却稳稳地挑着水从大片玉米地里走过,一滴水也没有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