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下了大雨，偏偏车坏了，偏偏这里有个小旅馆。

这么四处打量几眼，他有了印象，曾经确实为了陈慕元来过这里好几回，难怪看项目书时，对这个地名略感熟悉。

岳林和开发经理从馆子里出来，看一眼手表，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车修得怎么样了。”

孟航正想四处转转，对那间长了潮湿霉斑的钟点房生不出好感，闻言道：“你把车子弄哪去了？”

岳林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修车行的名片，地址就在几条街开外。孟航手指夹着名片，冲二人挥了一下，很是体恤地说：“我去一趟看看，你们上楼歇着吧。”

暴雨洗刷过后，空气里残留着尘土味，他转过两个街口，把名片收进兜里，对面一楼的店铺里有数个光膀子的小伙子，正围着自己那辆名贵越野车上下敲打，钻进车底搞故障排查。

两个背着包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留下一串铃铛声响。

孟航微微一转头，就能看见街边上一栋褪色的砖红色小楼，六层高。四楼的玻璃窗破裂成一张蜘蛛网，冷风穿入无人居住的空旷厅堂，惨白的窗帘在吹拂中起伏。

很容易就能想象出里面曾经住过一个困窘的家庭，常年爆发内部战争，满是血泪和争吵。

他走远几步，回头再望。靠窗的贡台似乎点着长明灯，连通电线，虚幻的光点从劣质的灯泡塑料壳内部渗出。

那扇发着红光的窗子活像一只血盆巨口，又像一只睚眦欲裂的眼睛。

快到退房的点儿，修车行的伙计把越野车送回了旅馆楼下。一路开了整整三个小时，眼见天擦黑，这才回到市里。

孟航打开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又潮又冷的衣服脱下来，进浴室冲了把澡。

游手好闲这么久，他真心是想找点事做，好不容易看准了手头这个项目，没想到出师不利，连村领导的影儿都没见上一个，还得抽空再跑一趟。

手握七篇存稿的我 现在强的可怕（走来走去）

第32章 失调

晚餐过后，乔晚榕在花园带着宠物狗消食，听到一阵引擎声，想着是不是丈夫应酬完回家了。

她抱着小狗走上前，见低调的四座商务车停在车道上，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下车开门。

陈慕元从后座下来，一抬眼也正望见她，大大方方喊了声：“妈。”

乔晚榕瞧见他，立即想到二儿子闹出的花边新闻，有些不敢看他，眼神躲闪着关切了一句：“回来啦？”

“是，今天过来复查，约了吴医生看诊。”陈慕元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沙哑，“我先上楼去了。”

乔晚榕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味，忍不住叮嘱道：“喝酒伤身呀，怎么不早电话说一声？记得等下让杨姨给你煮碗解酒汤。”

她知道陈慕元的身体状况，这个病例毕竟极为罕见，听他一提复查这两个字，不心里免担心，又说：“万一等会儿老吴要抽血，你就叫他不要抽，改天再查那几个项目好了。”

陈慕元说：“都是常规项目，不碍事的。”

乔晚榕看他脸色如常，轻描淡写，好像真没计较，于是暗暗松了口气。

小狗被她无意紧勒在怀里，发出几声尖利的吠叫，挣脱胳膊跳到地上，跑进了花丛深处。

陈慕元嘱咐代驾把车到地库，进屋上楼，先洗了澡，好清除浑身的酒味。

他凡是来这边，自然就住孟航的房间，有些需要使用的私人物品也都带了过来。

检测信息素浓度的小仪器放在床头柜里，旁边摆着几瓶专用抑制剂。孟航中学时代和朋友的毕业照垫在仪器下方，勾肩搭背，飞扬的眉眼伴着大笑。抽屉里另有些零散的小物件，如一支金属材质的旧钢笔，几枚看起来没用过的袖扣，两本过时的电影杂志。

换上睡衣，陈慕元拿起检测枪，靠在后颈上。仪器顶端发出红光，腺体微微刺痛一下，电子屏幕呈现出信息素逸散的情况。

百分之三十五，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也许是今晚喝了酒，指标比平常要偏高。

但是，并不是一个太安全的数据。

门被敲响了，一个沉稳的男声询问道：“陈先生，方便我进来吗？”

陈慕元放下检测枪，起身开门，男人提着药箱走进房间。

吴恒做了孟家六年的私人医生，头一回遇见二次分化的情况，半年下来恶补了不少文献和类似病例。

一进屋，他就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海水气息，并且，信息素里似乎传达着并不愉快的情绪。

对于Alpha而言，Enigma的信息素比同类更具强烈压迫感，身处同一间屋子实在谈不上是令人愉快的经历。

不过出于职业素养，他绝不会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多嘴。

陈慕元把仪器递给他，吴恒接过来看了一眼，面露微笑。

“看来您已经事先检测过了。”

省心的病人到哪里都受欢迎。他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调出电子病历，沉吟道：“最近还有没有失眠的情况？或者觉得精神亢奋，很难入眠？”

“一周大概是有三次左右。不过，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陈慕元依言回答。

吴恒在屋里察觉不到他的Alpha伴侣的味道，心下了然。

多数和病人一样经历了二次分化的Alpha、Omega或者Enigma，在再分化好几年后，依然会受到信息素排异的刺激和影响，除非受到已标记伴侣的安抚。

面前这个漂亮青年和孟家二少爷的婚姻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但吴恒上门时，几乎从没有见过他们同时出现。给乔晚榕做体检时，也曾听她聊过几句，很容易就能猜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融洽。

再说，让一个Alpha甘心委身于曾经只是个Beta的妻子，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那么就没有安抚这一说了。吴恒默默点头，在病历上划下横杠。

“最近都在服用什么药物？”

陈慕元说了两个镇静成分偏多的注射药。这两个药吴恒知道，都能够预防易感期时信息素的失控。

“您目前的信息素浓度偏高，依然打算独自度过这次易感期吗？”他凝重地建议，“光靠抑制剂，病症容易反复，加重的可能性也很大。Enigma的信息素紊乱症还属于小众研究领域，一旦出现问题，不保证能够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