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欢快的“汪汪”声中,她终于问出那个她早就该问“许衡之”的问题,“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聂云间艰难地躲避无忧的舔舐,在间隙抽空回道:“那日情况十分紧急,阿姐你为了救……小六中剑后,我便拉着他分头躲在水缸里,也不知躲了多久,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我才从水缸中爬了出来。”
“躲水缸里?”封赤练眯了眯眼眸,她认识的许衡之,不冲上去和那些战斗已是极限,怎么可能躲在水缸里,他怎么可能在乡亲们被残忍屠杀时,忍得住一个人躲在水缸里?
她霍的一下站起身,“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少年顺从地起身,没有开口询问要去何处,似乎不管她去哪儿他都会跟随。
可聂云间不问,静姝却不能不问,“尊主,您要去哪儿,可要婢子安排马车?”
“我要去石河村,你把无忧照聂好便是,若不行就让它先待笼子里。”封赤练神情凝重,今日之事疑点重重,只有去一趟石河村才能水落石出。
“石河村?”静姝脸色顿时一颤,“那个地方已经到了西州的边界,若是您不能及时赶回来”
封赤练举手制止,淡淡道:“无妨,我自有安排。”
聂云间上天阙峰时是被蒙着眼带上来的,这次下去,同样是被封赤练蒙住眼睛扛下去的……
直到两人到了山脚山门处,封赤练才解开他蒙眼的黑布。
封赤练脱下身上暖和的白狐裘交给护卫,翻身上马,对聂云间回首一笑:“会骑马吧?”
“会。”聂云间微微颔首。
“跟上!”话音未落,封赤练便猛地一夹马腹,霎时间马蹄扬起尘土奔腾如飞。
两人一前一后纵马疾驰,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石河村。
下马后聂云间从封赤练手中接过缰绳,将两匹马栓到河边的歪脖子树上,明明是第一次做,却默契的像是做过无数次。
“阿姐,这些年你可曾回来过,当初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聂云间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封赤练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绿意盎然的村落,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走吧,进村子再说。”
两人相携往村里走去,数日前聂云间只是远远地看着村子,今日走近才发觉,村子竟如此热闹。
在一望无垠的翠绿田地旁摆着许多摊子,卖的都是干货和时令的鲜货。
而村民对他们两个生面孔也十分习以为常,热情地叫卖吆喝。
聂云间猛地咬紧了下唇,若是他没有胆怯地藏在水缸里,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阿姐没有死,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躺了一整夜,那一夜,阿姐该有多难熬。
而他,竟是无能到不如一条狗……
封赤练嗓音透着刺骨的仇恨,“那火可真大,竟将整个村子烧成一片焦土……”
聂云间浑身剧烈一震,他是第三日离开的村子,师父只告诉他已经安葬了所有乡亲,这火又是谁放的?
可是很快,他便想出了眉目,“是那些杀人者放的火?他们是想要毁尸灭迹、斩草除根?”
江湖中人通过伤口便能探查出尸体究竟是死于哪种武功,这些人放火烧村既能够毁灭证据,又能避免还有活口留下,当真是心狠手辣。
封赤练冷冷颔首,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姐你明知道真凶就是浮光教,为何还会”
话未说完已封赤练冷冷打断,“你可还记得,为什么我们都认为凶手是浮光教的人?”
聂云间眼神坚定,他怎么可能忘记,“因为那些人是冲,是冲郁家去的。”
“对,我清楚地记得那些人说郁大叔身受浮光教大恩却叛教而出,就是为了和正义盟的人在一起,甚至还不聂廉耻地生下了孽种,我也是那时才知道郁大叔的真名是叫郁澜风。”
聂云间神色却格外凝重,他知道阿姐正是上一任魔教教主封司空的关门弟子,可是师父曾多次告诫过他,封司空杀人如麻绝非好人,否则也不会教导出阿爹这么个放荡不羁的弟子,行事不端拐走阿娘。
尽管他幼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阿爹和阿娘之间似乎都是阿娘做主,阿爹也总是事事听阿娘的,可师父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见郁淮沉默不语,封赤练有些不悦,冷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封赤练神情骤冷,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
少年却恍若未觉,只缓缓摇了摇头,“我自然是相信阿姐的,可是封司空性情暴虐喜怒不定,他的话不能信。”
村子里繁花锦簇,少年一袭白衣单手负后站在青绿的田埂边,恰如那春月杨柳,濯濯清冷。
封赤练唇角渐渐扬起抹冰冷的弧度,在她动怒之时还能面不改色地反驳她,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的人,这些年来这郁淮还是第一个。
可是巧了,她平生最厌恶别人反驳她。
“啪!”
封赤练冷然扬手,清脆的巴掌声瞬间止住了少年所有话语,空旷的四周在此刻也安静下来,气氛瞬间凝滞。
聂云间眸光颤了颤,终是敛了眉目不再反驳。
封赤练冷冷瞥向眼前少年,虽然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握在腰前的手却紧紧攥着,不由嗤笑着开口:“怎么,不服?”
少年闻言抬起眸,漆黑眼眸里满是坚毅和决绝,“阿姐,只有浮光教才有下手的动机。”
“啪!”
几乎是在少年尾音落下的同时封赤练再次抬手,狠狠一掌甩在少年脸上,清冷的脸庞瞬间被打的偏了过去。
这一掌力道极大,聂云间脑袋一阵发晕,白皙的脸颊瞬间浮现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
聂云间缓缓将头转正,迎着封赤练冰凉的目光再次开口,嗓音沉缓却无比坚定:“石河村是浮光教的地盘,只有浮光教才能肆无忌惮地在石河村造下如此惨案。”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