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丘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半是依靠半是支撑。她缓缓看?向魏钧:“你?说那本秘籍是魔功。江伯父、江伯母即便葬送性命也未曾开口提到秘籍所藏之地半个字,就是为了不?能秘籍落入魔教之手,也为了秘籍不?会面世生灵涂炭。她又?怎么会轻易地告诉你?们,让你?们将这邪物挖出来?!”
米丘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是掷地有?声。如一记重锤捶得所有?人目光清明。对啊,江家人明明都用命守住了这个秘密,只把自?己的儿子托付出去了就好,怎么可能又?把秘籍的地点?告诉所有?人,这、这不?是白死了吗?
魏钧瞳孔一缩,他?眯着眼?看?向米丘,似乎想?在她白莲一般的面容下看?出是否藏着一条毒蛇。然而?他?只能看?到悲哀的愤怒。
他?紧紧捏着那张字条,纸面几?乎被汗浸湿。那纸条上并没有?提到此时该如何应对,也许夫人也想?不?到,那个跟在江冽身边的女子这么难缠!
如今,他?只能自?己应对了。
“那是因为……”魏钧的声音沙哑:“江夫人怕魔教的人去而?复返,将秘籍找出来。因此特意交代我们将秘籍找出来,分别保存……”
“如果真想?让魔功不?现于世,不?应该是当场销毁吗?被一分为五想?要?瓜分,还是保守秘密,魏堂主最?应心知肚明。”
米丘看?向了怨,微微施礼:“大师,如果真是想?要?让魔功不?现于世,那么秘籍就应该在少林手中,而?不?在了恨大师手中。您说对吗?”
了怨眸光一闪,念了一声佛号:“师弟一步错、步步错。他?身陷迷障,无法与之抗衡。本以为坚守本心,却不?曾想?自?己已为魔障一环。少林寺之所以没有?对江施主追究,就是因为知晓师弟有?自?己的因果,造化弄人,不?外如是。”
了恨当初和魏钧等人赶往江家救人,其他?四人对魔功起了心思,于是将江家挖地三尺,找到了焚炎神功。了恨拦之不?及,见几?人已被贪婪蒙去神智,又?要?再现一场屠杀,心下生寒,于是提议将秘籍一分为五,免去争斗。
回到少林,对武林正?道皆是贪婪自?私之辈境况感到心凉,彼时的了恨虽武功高强,但佛法未有?了怨高深,一时之间心绪难平,无法对寺内做出交代,于是就将秘籍暂压至今。
五个人分庭抗礼,明争暗斗,为了不?引起另外四人群起而?攻之,迟迟没有?动手。
直到江冽魔功大成,杀了了恨开始,平静的假象这才被撕破。
了怨如此说,便就是承认了当初几?人拿了秘籍是因为私心,所有?人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了怨的意思,然而?大师闭上眼?,再不?肯说话。济世堂的弟子反应尤为地大,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上去就要?撕扯了怨。
了怨乃是高僧,不?提在少林内的地位,就算是放在整个江湖,也是人人敬仰的存在。魏钧这个“魏大善人”在其面前也得低下头,更何况是他?的弟子?
当下,就有?几?个江湖高手挡在了怨身前,面沉如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要?一个交代,就去问你?们的师父,莫要?看?了怨大师好脾气就来纠缠!”
“就是!”一短打百姓蹲在墙头,“呸”地吐出瓜子皮:“我虽佩服你?们济世堂做的善事多,收养的孤儿多,但恐怕也只教会他?们混吃等死,礼义廉耻竟然是一个也不?教。这么一会又?是杀人又?是打人的,甚是难看?!”
“魏堂主如此温文尔雅之人,怎教出这么多冲动鲁莽的弟子,那个石天亲口承认曾经污蔑江冽,如今又?喊打喊杀,说得好听是忠心耿耿,说得不?好听……便如魏堂主的牛马,一点?脑袋都用不?得了,如此下去,所有?的孤儿都变如此模样?,可如何是好……”
“了怨大师都发了话,这几?人私藏秘籍确实有?私心,如今这些?弟子都变如此模样?,你?怎知这不?是魏钧故意为之?”
魏钧眼?角一抽,扶手寸寸碎裂,他?控制不?住掌心的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了恨大师已死,了怨大师如何能知其中奥秘?”
他?似知道米丘难缠,将视线转移到江冽的身上,甚至从他?的宝座上站起来:“小冽,你?当初昏迷不?醒,是我将你?从雨里抱回来。那些?不?相干的人不?知我们经历过什么,不?知道我们对魔教的痛恨,你?又?怎会不?知呢?你?在我这里长大,从不?爱出声,到一口一个伯父,直到你?被我冤枉的时候,还用那双眼?看?向我……”
魏钧的声音颤抖:“我虽误会了你?,打断了你?的腿,但我想?起来时时刻刻都觉得心如刀绞。你?若是对我有?误会,那定然是受了旁人的挑拨。是铁锋削还是白蚕心?我听说他?们不?仅污蔑你?,更将你?做成药人……伯父也未曾想?一介掌门,一个神医竟然有?如此歹毒心肠。”
他?缓步走到江冽对面,手臂试探地抬起:“许是被魔功蒙蔽了心肠,故意挑拨你?我关系,让你?杀人取书,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小冽,你?莫要?中计啊……”
江冽抬起刀,只要?魏钧上前一步就能砍断对方的手臂。
然而?魏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有?人都提起心脏。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搭在江冽的手上,只是轻轻一放,就让江冽的手腕一垂。
米丘看?向魏钧,复杂地摇了摇头:“魏堂主,何必骗人骗己。同样?是弟子‘犯错’,你?的大弟子刚才甚至拿刀砍人,你?连伸出一根手指都没有?。而?江冽,被人误会‘偷盗’,你?却断了他?的双腿。你?若对他?有?半点?真心,岂会在铁锋削断他?根骨的时候不?闻不?问?岂会在他?被梵音入体时一声未出,岂会在他?被药王谷带走的时候一次未见?魏堂主,你?这个伯父,可真有?心疼过江冽一次吗?”
“轰隆”一声,不?知何时乌云压顶,潮湿幽暗笼罩住整个明德城。闪电撕裂乌云,照亮了魏钧的面庞,他?瞳孔一缩,看?向米丘的表情甚至有?些?狰狞。
江冽眉头一皱,黑刀翻转,刀刃惨白硬生生将魏钧逼退数步,魏钧低头一看?,衣袖碎裂,胸前似被千刀万剐,刀气纵横血液飞溅。他?大骇,吐出一口血:“江冽,你?……你?竟然因为女子伤我。”
江冽握紧米丘的手腕,黑刀指向对方:“莫要?废话,将秘籍拿出来!”
魏钧面色发白,踉跄退后?两?步,见所有?人停在雨中,表情看?不?分明,但只有?零星几?个弟子上来扶他?,魏钧的面色由白转青,正?当以为自?己的一世英名和性命即将毁于一旦时,旁边的弟子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
“师父、师父,您不?用着急了,师娘来了!”
从人群后?方,出现一柄油纸伞,白色为底,竹叶勾勒,一股淡淡的茶香在雨中氤氲开来。所有?人自?动让路,白伞抬起,一张上了年纪但仍不?失清丽的脸露了出来。
是魏钧的夫人,阮秋白。
一看?见阮秋白,魏钧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挥开关心的弟子,踉跄地走到魏夫人身边:“夫人……”
阮秋白皱了一下眉头,轻轻擦去他?唇边的血渍,然后?微微一叹:“明明是不?善言辞,容易招人误会,又?为何不?叫我过来呢?”
魏钧道:“如此危险的境地,我怎舍得你?来?”
阮秋白无奈摇头,然后?看?向米丘二人:“小冽,你?该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江冽眸光一闪,点?头致意。
能让他?默然示意的人很少,阮秋白算是一个。对方是所有?弟子的师娘,也算是半个娘。当初对刚入济世堂的江冽尤为照顾,在江冽被污蔑偷盗时,她是唯一求情的人,因此江冽给她三分薄面。
“能认出我便好。”阮秋白松了口气:“既然你?伯父做了蠢事,磋磨了你?的亲情,那我这个做伯母的,就不?得不?用当年的情分厚颜求你?一次,让我为他?分辩几?句。当初你?爹你?娘的事太过久远,你?还小。五人之中,也只有?你?伯父尚存,是非曲直怎能由外人评说?”
米丘微微眯了一下眼?。
江冽道:“米丘并非外人,她所说即我所言。”
阮秋白一顿,视线若水一般轻飘飘包裹住米丘:“我曾听说过这位姑娘的名字,她似乎是你?的……”
米丘咬了咬唇,刚想?回答“手下。”
就看?见江冽的喉结一动:“……朋友。”
米丘微微瞪大眼?,阮秋白眸光一闪:“原来是朋友,难怪对你?的事如此上心。如此,我便也直说了。当初的恩怨太过久远,你?伯父虽饱读诗书,但最?讷于言,莫不?如你?们两?个单独……”
江冽握紧米丘的手腕,细密的雨滴落在两?人皮肤相贴之处,片刻也变得如手心一般滚烫。他?将刀刃转向魏钧:“不?必多说,我只要?秘籍。”
魏钧没想?到江冽软硬不?吃。他?正?要?去抽剑,阮秋白却按住了他?:“小冽,只是因为一本秘籍而?已,就要?兵戎相见吗?我想?你?娘在世,也不?会想?看?到你?因为秘籍而?伤人伤己。这样?吧……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然了怨大师在场,也请了怨大师做个见证,三日之后?便是月秋节,你?和你?伯父当众比试。你?若是输了,我们不?要?你?性命,只要?你?答应不?再伤人便可。你?若是赢了……”
她看?向魏钧:“就让你?伯父交出秘籍,再在你?父母的牌位面前下跪认错如何?”
魏钧面色一变,“夫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