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吸了口气,冷冷道:“到了幽城,我会?找个地方住下等你,你最好快点来找我。”
他说?得很艰难,吞吞吐吐的。
而卫澹生呢,他早在等你两个字出?现时就变得心猿意马,搂过小姨娘就重重地啄了一口,宋吟那里娇,被?一亲,唇上的肉当即软软弹了弹,从淡粉变成了深红。
光天化日,这街两边到处都是人,宋吟气得不?轻,伸手就回赏了卫澹生一个巴掌。
卫澹生被?打了也不?见动恼,桀骜的眉眼?还?张扬地弯着,他伸手摸上自己的右脸,对宋吟道:“小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我的脸被?你打肿了很多?”
“你该的。”宋吟胸膛还?在起伏。
卫宅前?有两辆车轰轰冒着白气,是卫家的护卫在等卫澹生上车,宋吟骂了他两句,就叫他赶快滚。
身后是从卫宅建立起基本就一直在的几个小厮和丫鬟,几人泪花闪烁,站在马车边上吸溜着鼻子用手帕擦眼?泪。
大少爷虽然纨绔了些,但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人,如?今在这乱世分道扬镳,心里总会?不?舍。
可他们知道卫二爷如?今生死不?明,而这卫家唯一会?拿枪、唯一在军政部得势的人,只有卫澹生,该是他留下找二爷的。
时间不?早,卫澹生不?能再?待了。
他一个个扫过后面的人,到底没多说?,最后说?一句小娘保重,转身大步上了车。
眼?看车子远去,宅前?的卫摇厢目光闪了闪,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却是被?苍老伛偻的老管家拦住,老管家望着他,眼?中亦有几分悲痛,可还?是劝说?:“二少爷,您不?能去。”
见卫摇厢看过来,老管家轻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子弹不?长?眼?睛,在这平城多待一天都是危险,您还?有大好前?程,千万不?要去送命,我只是个粗人,没进卫家之前?还?是个被?奴役的下九流,二少爷您和我不?一样,您是二爷的孩子,大少爷不?在,只有您一个能拿话的,只有您能保护小姨娘。”
“二爷现在不?在,大少爷也走了,二少爷就当全了我这个老人的心,让我还?能一直待在卫家侍候报恩,和我们一起走吧。”
这年代动荡浮华,没有人能猜测到明天的光景,就像他们前?一天还?是平城富甲一方的大门大户,后一天可能就要变成阮囊羞涩的逃亡客。
大家都被?局势推着,总会?失去些什么,只能尽可能抓着身边人。
卫摇厢看了眼?马车旁边的宋吟,眼?睛垂下来,低声说?:“我不?走,我只是……害怕这一次分别,会?是最后一次见到大哥。”
宋吟不?知道卫摇厢这边在说?什么,他踩着轿凳准备上马车,刚伸进一只手,突然想起上回从洛爱雍家里出?来,洛爱雍借了他一件衣服披着,那衣服他回来便洗涤晾晒干净了,但一直还?没还?给洛爱雍。
他从轿凳上下来,匆匆对旁边的小厮道:“我去一下别的地方,很快就回来。”
宋吟一路紧赶慢赶跑到了熟悉的小巷子,喘了两口气,上去敲门。
洛爱雍总是开门很快,见到是他,眉梢微弯,挪动着轮椅给他让出?一条道来,等他进来就开门给他去泡茶。
他不?问宋吟为什么来,上次他就说?过,宋吟随时随地都能来找他。
宋吟脸颊扑红着,跑得有些急了,而且想到上次叫洛爱雍躲进衣柜里的事他就窘迫,局局促促地喝完洛爱雍给他的茶水,把手指缩回了袖子里。
他把手里一件干净的衣裳递给洛爱雍,本来想说?一声谢谢就走,可临走前?他见到洛爱雍的双腿,脚步又停了下来,皱眉道:“你知道平城马上要打仗了吗?”
洛爱雍声音温和:“知道。”
宋吟又去看他的腿:“那你不?跑?”
洛爱雍见宋吟看自己的腿,大腿肌肉微绷,他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说?:“会?跑的,但不?是现在。”
以前?平城也打过仗,那些日/本人手段卑鄙,爱在百姓喝的井水、吃的菜地里投毒,以这种方式让平城出?现瘟疫。
洛爱雍的族里人被?毒死过几个,他担心这次那些人又会?往平城的临海里投毒捣乱,想先去安置族里尚且还?年幼的几条小人鱼,带他们搬到其他海域。
洛爱雍抬头温善地看着宋吟:“我看见许多人都准备避难了,你今天匆匆忙忙过来,想必也是要走吧,你准备去哪里?”
“幽城,”宋吟简单说?了两个字,脸上依旧没放松下来:“我等下回去就走了,可你的腿能走得了多远?你如?果没有其他亲人,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宅里还?有很多空马车。”
洛爱雍目光一动,如?果他没有族人需要费心,怕是真的会?跟着一起走,可现在……
他笑?了下:“我还?有几个小弟,现在暂时走不?开……幽城也是个好地方,等我安置好小弟,想来去那里教书也不?错。”
宋吟不?知道他从哪里平白冒出?来几个小弟,可见他心中已有打算,劝也劝过,不?好强求,只能点点头:“那你要尽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还?有人等我,我要走了,如?果有缘,我们日后相见。”
“好,”洛爱雍声音微哑:“多保重。”
宋吟走了。
巷子里昏暗暗灰蒙蒙的,如?同?变了天的幕布,不?多时,这条巷子附近再?次涌进来乌泱泱的一群黑衣人,他们毫不?留情地踹门闯进去,逮着一个人便拿照片问对方有没有见过。
他们气势汹汹,并且蛮横不?讲理,如?果前?面有东西挡,就用脚踢,如?果有人不?配合,就拿刀刺。
地上滚落的水果被?踩成了烂泥,一双双油亮的皮鞋在其间跑来跑去。
又有一个人被?他们抓住了,黑衣人提着他的衣领,把臭气往他脸上喷,简直是吼着在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人被?生生提了起来,脚尖够不?着地,双手交叉护住脑袋,被?黑衣人流血的红缨枪吓得涕泪横流。
他模模糊糊往过一看,神色一顿,拿袖子擦了擦鼻涕:“见过呀、见过的,那条巷子里住着一个私塾先生,前?两天这个人就老往他家去,他长?得特别漂亮,一来二去我就记住了……哎呀!”
黑衣人把他往地上一扔,回过头去,切换语言和几个神情懵懂的同?伴说?了几句话。
几人神色一凛,绕过地上讪讪揉屁股的男人直奔小巷去。
洛爱雍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屋子突然被?一大帮人闯进来挤占,所有东西都被?砸到地上,几个人整齐地排成两列,让一个明显是头子的人从中间走了进来。
那头子看见洛爱雍也是一怔,大概是没见过这等气质的人,穿着浅驼色呢绒大衣,即便坐在轮椅上身姿也如?临风玉树一般飘逸清朗,温和又淡漠地看着他们。
头子笑?了一声:“哎呀哎呀,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放心,只要你配合我,我们定不?会?太为难你。”
他重重一拍旁人的肩膀,气沉丹田道:“来,给先生看看照片。”
那人应声摊开照片,洛爱雍下意识朝上面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