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嘟嘟囔囔给兰濯池讲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兰濯池没什么?实感,但挺喜欢他那?嘟囔劲儿,垂眼听着偶尔应一声。

后面不知过了多?久,宋吟有些讲累了,迷迷糊糊闭上了眼,他滑到?枕头上蹭一蹭准备睡过去时,一侧忽然传来很细微的声音,不知是谁在讲话:“陛下,等?过几天我送你一样礼物。”

……

登基以后这一整周的时间兰濯池都抽不开身,白天基本都要处理政务,分不出空闲去找于胶怜,兰濯池很烦,多?次说自己不干了,搞得?靳王心惊肉跳,让他在大臣面前千万别这么?抱怨。

宋吟要比他悠闲太多?,皇宫没有好逛的,他在大靖每天都看,不爱待,一睡醒就往雪山上跑。

北燕的土地只适合种一些能在寒冬存活的顽强树木,偶尔会种一些叫冬荷的花,开出来是纯红的,形状像荷花,花瓣一片接一片,开在北燕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宋吟每天都去,和?那?里的居民打成了一团,那?些人粗壮豪放,大概是没见过宋吟这样冰雕玉琢的人,特别喜欢他,总拉他一起?在山上玩。

宋吟瞧一切都很新鲜,经常不知不觉玩过头,晚上也在这里吃过饭之后才回去,兰濯池已经慢慢有了怨言,宋吟就骗他说每晚他都很早回来,反正兰濯池闲下来的时候比他更晚,也不知道。

谁知道有一晚兰濯池用半天时间处理完所有事,晚上早早在宫门口守株待兔,一逮逮了个准,后来宋吟就老?实了点,知道在没天黑之前回来了。

兰濯池这些天很忙,守了宋吟一次,后面就经常忙得?见不着人。

除了政务上的事,似乎还有别的,别说是宋吟,和?兰濯池亲近一些的大臣都不知道皇上最近在做什么?,只有鲜少的人看到?过几次靳王和?皇上手里包着鼓鼓囊囊的东西?往后院的水池边跑。

往后的很多?年每当靳王想起?这几天,总会唏嘘不已,那?是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宫闱之间堪称禁忌的喜欢,但偏偏兰濯池做得?很热烈,也不怕被任何人发现。

当然,如今的靳王还不知道兰濯池要转位的事,他这天在兰濯池这里吃完饭,想起?这几天听到?的一些流言碎语,想了想还是道:“阿兰,再过一月就要采选,你有没有想过暂时让于小公子先住在靳王府?”

兰濯池正在桌前翻看大靖和?北燕之间的地图,如果要攻打大靖,那?么?就要拟定多?条计划。他想把属于于胶怜的东西?全都还给于胶怜,所以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他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听到?靳王吞吞吐吐的话,抬眼扫了他一下。

靳王不知道他在干嘛,但兰濯池一般都不让他管自己闲事,于是也没有自讨没趣去看,他道:“这几天于小公子都住在寝殿和?你一同吃饭,有些大臣私下早已经揣测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况且于小公子很漂亮,住在宫里到?底不安全,你知道每年有多?少阉人偷食吗?”

兰濯池翻着地图:“他是很漂亮。”

靳王静默一瞬:“我这段话的重点是,为了于小公子的安全和?名声,应该让他去别处住,或者在城中购置一座府邸也不错。而且阿兰,你刚上位,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兰濯池终于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他无?所谓地笑笑:“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

这几天兰濯池总像是有事瞒着,靳王猜不出来,难免有些为他忧心。不过兰濯池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多?说,眼见兰濯池站起?来朝外?面走?,他心领神会地站起?来跟上。

今晚那?东西?就能做成了。

就差一点点,得?赶快做完。

但兰濯池刚将门推开,还没从?殿里走?出去,外?面就走?来一个身影。

宋吟脸色有些苍白,呼吸清浅悠慢,似乎走?两步路都很勉强,他见兰濯池走?出来,愣了一下就上去揪住兰濯池的衣袖,小声道:“兰濯池,我有话跟你说。”

兰濯池也有东西?让宋吟看,但不急于这一时,他还没做好:“晚点成不?乖,等?会我来找你。”

宋吟很固执:“不行。”

兰濯池不是第一次被宋吟堵,但人性本贱,宋吟越是这样他越是看着可爱,他伸手捧住宋吟的脸,将两边的肉乱七八糟揉了一通,最后对着脸颊红红眼神懵懵的宋吟哄道:“很重要的话?”

是比很重要程度还要再严重一点的话。

宋吟正欲说什么?,一边的操心老?妈子靳王已经被兰濯池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宫里有那?么?多?眼目,兰濯池也不怕被别人看去!

靳王飞快拽住兰濯池,一边拽着飞速往前走?,一边回头朗声道:“于小公子,你先在殿里等?着!我们马上就过来,半个时辰,不……半柱香时间我们就回来!”

北燕人身强体壮,连冬天都要袒露胸膛,身体素质不是一般强,靳王一溜烟就带着兰濯池跑没了影,于是也就错过了后方盯着他们远去、神色异常复杂的宋吟。

靳王先去马车里掏出一箱东西?抱在怀里,再神神秘秘跑到?了后院的江边,递给兰濯池:“喏。”

兰濯池将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用一根长杆挑起?,再放到?远处的池面上:“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北燕的冬天很冷,池面结了厚厚一层冰,踩上去用力跳都不见得?会塌。

此时江面上放满了一盏盏祈福灯。

在大靖的时候,兰濯池是想带于胶怜去看祈福灯的,大靖没那?么?冷,这个时候还有些水没被冻住,有些百姓就爱去江边放祈福灯,只要在街边买一盏就能放下去,看他在水面上飘飘摇摇,带着心愿飘至远方。

可惜没看成。

兰濯池记得?答应于胶怜的每一句话,不想食言,但北燕太冷了,想找到?一面没被冻住的湖,要往南走?很远很远,他不想让于胶怜等?太久。

所以就在皇宫吧,就在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给于胶怜放一池的祈福灯……

靳王闻言看向前面的水池,这一池子有多?大呢,大到?叫上所有宫女往进倒水都要倒很久才能倒满,他看着满池的祈福灯,如实道:“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吧。”

兰濯池紧绷的身形松了松,他似笑非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愿意?和?你来往吗?”

靳王一听顿觉惊讶,阿兰之前可从?没说过这么?直白的话,他扭了扭身躯一个劲瞎害臊:“因为什么??”

兰濯池一阵见血道:“因为你懂事,知道说我爱听的话。”

靳王:“……”

想起?于胶怜还有话要说,兰濯池没浪费时间,他挑起?长杆一盏一盏点燃灯芯。

其实本来不该做这么?久的,可北燕的水一年到?头结封,没几家店卖这种能飘在水上的祈福灯,他多?跑了几家店,所以耽误到?现在才凑齐满池子的量。

天色已晚,除他们二人外?无?一人的后院里,结冰的池面一盏一盏亮起?暖黄的灯,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灿如白昼。

在以雪白为底色的北燕,很难看到?这样的盛景,璀璨至极,温暖至极,靳王看着看着竟看傻了眼,在旁很不沉稳地哇了一声。

兰濯池的眼底晃开一抹抹的暖黄,脸上难得?多?出了一些笑意?,一片片跳跃的光打在衣服、肩头、发丝上,那?萦绕的杀伐之气也因此消融不少。可见人开心起?来很容易,兰濯池抬眼看向天边,突然有了很多?的盼头。

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他一盼能和?那?个人长长久久,二盼对方平平安安。

他杀了太多?人,倘若这辈子不能善终,也想为那?个人求得?一个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