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一口气松下来,轻轻捏起衣服掸了掸,让风流进去吹一吹刚刚涔出来的汗。

他转身往里面的褥子走?,边走?边觉得陆卿尘已经看穿了他怕鬼的本质,他感觉有些丢脸:【系统,有没?有能让我不怕鬼的道?具啊?这个世界尸体那么多,我晚上老睡不好觉。】

系统丢给他一句:【你没?积分。】

宋吟没?再说话,他没?有不知好歹地问自己有多少积分,而是沉默下来,打算冷处理这个问题。

除了元帅的营帐,其他营帐都是将士们搭伙住的,每间?地上都铺着十张褥子供他们晚上头对头睡觉,这间?营帐也同样有十张空褥子,应该是准备给新征来的兵用。

那些兵还没?有来,所以这些褥子也都没?有人用过?,除了硬邦邦毫无舒适度的缺点外,它?还算是比较干净。大将军还送来了一些厚被褥,还有火笼和汤婆子,唯恐小皇帝在他主管的军营里受罪。

陆卿尘这回出来带了一些要处理的册子,他见于胶怜没?有要睡的意思,走?到隔了于胶怜三四个褥子的地方坐下,拿出册子来看。

于胶怜出来也带了东西?,他带的不是奏折,是一些话本,还是些隔几页就?画了小人的鬼故事话本。他现?在正看到蛇精化成了人故意和书生打招呼的这一页。

他原本老老实实在最里面那张褥子上坐着,等陆卿尘在一页册子上批注完,稍微闭目缓了缓,余光就?见于胶怜不知何时跑到了他旁边的褥子上来。

一间?营帐的空间?十分有限,营帐里还要摆放其他东西?,十张褥子基本是毫无间?隙贴在一起的,每张大概不到三尺宽。

陆卿尘手指抽动,下意识想去往其他褥子上,于胶怜望过?来了一双秋水眸子,他的身体就?没?有迈出去。

于胶怜一个皇帝,在臣子面前?却一点不知得体和上进,趴在旁边褥子上缩着肩膀看小人书,越看越怕,越怕越要看。

陆卿尘没?发觉自己眉头已经越皱越紧,他翻着手中的册子,硬将目光挪到字上面去。

他当初在先皇监督下,养成了能心无旁骛看书的习惯,只看了两?行就?强行忽视了于胶怜的存在,心神全?到了政务上面。

陆卿尘翻到第二页,曲了下手指去拿身侧的笔,笔没?拿到,差点碰到于胶怜起伏的两?团肉,他手背突突绷出青筋:“陛下,你到里面去看。”

于胶怜看话本正看到走?向变恐怖的地方,他肩背和手脚都绷着,冷不丁听到陆卿尘冰冷的声音,胳膊一抖,茫然地抬起脑袋看陆卿尘:“为?什么?我又没?妨碍到你。”

陆卿尘看着他,眼神像一柱冰碴,他似乎在隐忍着某种不好定义的情绪,每说一个字额角都似乎在跳:“炭火盆在里面,陛下睡那张褥子更暖。”

于胶怜懵懵的,他嘟囔:“我在这就?很……”

没?等他说完,营帐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宋吟怕是大将军,不敢在其他臣子面前?败坏形象,连忙撑起胳膊坐起来,在那人看过?来时调整好了坐姿。

但门?口的不是大将军,是兰濯池。

宋吟一身骨头又被拽走?,坐得没?那么端正了,他站起来朝兰濯池走?过?去:“兰濯池,你身上怎么湿了?”

兰濯池低垂着眼皮,在于胶怜扑过?来之前?往后?退一步,声音微沉:“看见是湿的还往过?凑,陛下的心眼都长屁股上面去了?”

兰濯池身上的一件黑袍湿成了好几块,衣摆是湿的,袖口也湿了一棱一棱,裤脚上面还沾着一些泥泞和草屑。宋吟离他近,能感觉他的手掌都散发着冰寒。

他是双手空空出的门?,回来时右手却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鱼袋,里面的东西?将袋子顶出畸形的尖头形状,味道?也很大。

兰濯池说了那么一句,眉心却是松的。

我拿着一袋子东西?,他不问,他先问我身上怎么是湿的。

手里袋子被兰濯池放下,因为?袋子里面的东西?太多,他松手后?袋子砸到地面发出很重的闷响,袋子上的水珠扑簌簌顺着袋子外面往地上掉。

宋吟缩了下肩膀,往后?退了一步,眼睛还没?来得及往地上看,就?听到兰濯池的微哂:“陛下怎么吓成这样,以为?我拿了一袋子尸体回来?”

宋吟一惊:“你怎么会想到这方面,你难不成真的杀人了?”

兰濯池额角微抽,他面色难看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看陆卿尘事不关己看着册子,他低声说:“我有时候真想把?陛下屁股掐拦,那时候陛下恐怕才能听得懂话。”

宋吟没?回话,他甚至都当兰濯池的话是耳旁风,又凑过?去想看那袋子里面是什么,被兰濯池捉着胳膊往后?拉了一段:“别碰。”

袋口被兰濯池松开一点,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拎着袋边,随口说:“军营外面有一条河,河里有鱼,我抓了几条。”

宋吟怔怔看着袋子里面成群挣扎的鱼,兰濯池说是几条,真是谦虚了,里面至少有二三十条,别说给他们三个晚上加餐,军营里所有将士都能吃上一口。

“回来路上看到了伙房,里面没?人,”兰濯池懒懒散散去看于胶怜,放出一点甜头去勾人,“去不去?”

宋吟都没?说去不去,他直接上手去拉兰濯池的手臂,拉了两?下就?朝帘子外面走?,走?出去后?却不知道?军营伙房在哪边,折回去等兰濯池带路。

……

军营伙房门?口有两?个脱着甲胄的将士,他们随手拍了拍地上的土就?坐在上面,脚边是他们脱下来的臭汗褂子。

每天的大锅饭只有那么一点,有时候操练晚了就?吃不上,饿着肚子睡不着,他们就?跑到伙房里拿了几个冷了的大馒头吃,咀嚼两?口就?狼吞虎咽,嘴边全?是乱飞的白色碎屑。

他们一双腿交叠着盘在一起,只顾着吃馒头,见有人来了也不在意。

等到两?人进了伙房,他们才塞着满嘴馒头互相?对视一眼,那俩是谁啊?

伙房里有灶台,酱料也都齐全?,宋吟把?那些鱼都拿出来,让兰濯池把?他们清洗干净切成一块一块,他用料酒酱油蜜糖和姜片蒜末调成了照烧汁,把?那些鱼块的每一寸都反复浇上酱汁弄入味。

等锅烧热,他将鱼块全?放进去煎,扔进去时炸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流出炭火味。

中午还留了一大锅饭,那些饭被宋吟放进另一个锅里烧火翻炒,等饭都被炒熟了,鱼块也都煎好了。

空气中鱼香和饭香交织,宋吟盛起一块块外焦里嫩的鱼块,全?部放进炒饭上面,连饭带鱼一块浇了剩下的照烧汁,加上一点葱花。

他自己盛了三碗,放到一边,然后?走?出去拍了拍外面的两?个将士,叫他们进来盛饭,一人一碗饭一块鱼肉送去每个营帐。

那两?将士本想问宋吟是谁,嘴巴还没?张,鼻子先闻到伙房里面的饭香味,他们这接连几个月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每天都吃着猪食,胃早就?被饿得瘪瘪的,闻到那香味,两?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响了两?声。

他们什么都不问了,心想应该是新来的火头军,专门?给他们调善伙食的。

他们冲进伙房两?眼放光地看着锅里的鱼肉拌饭,二话不说舀到碗里先干了一碗,他们吃得满嘴是油,肚子撑了,这才心满意足给宋吟打下手。

他们端着一个个碗送去其他营帐,因为?人多,只送一趟不够,来回送了一趟又一趟。

此时的大将军正在营帐里面泡着脚,泡到一半被冲进来的属下告知今晚有加餐。他一头雾水出了营帐,就?见死?气沉沉的军营仿佛被喜庆笼罩,一队巡逻的将士从他身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