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应该加上一个又字。

宋吟环顾头顶和四周, 又撑起胳膊看身下的被褥颜色,犹不死心伸出手用指腹摸了摸那粗糙的触感, 最终确认就是义庄的那间房, 他是不是和这里有什么孽缘,一周几回了这是。

本来?兰濯池就总以为他故意在面前晃, 说?不喜欢也是在欲拒还迎耍花样, 今天又来?一次,这么频繁,兰濯池构造不一般的大?脑又得怎么误会?

宋吟光是想想就打一个凉颤。

迷药散去后的大?脑有些迟钝, 宋吟先是得出他又出现在义庄的事实?, 而后才慢慢回想起晕过去前的种种画面。

他当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 但那人身上如同特质般的臭气太刺鼻, 宋吟不用看脸都能?想起他是谁。

那天他和陆卿尘就和那人掰扯清楚了, 也没欠钱,顶多有两句口头纷争,不至于盯上他啊?

宋吟迷惑地抠了一下枕头上翘起来?的角, 没注意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直到房门被打开, 宋吟如临大?敌地后退贴上墙根,下一秒仿佛就要?拿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全裹起来?, 守贞洁似的。

好像外面的人一进来?他就会遭殃。

门口端着盆清水的兰濯池挑眉,眼中的阴寒聚了又散,他想开了,不和于胶怜计较,他要?真计较那么多,这些天迟早要?被于胶怜气出毛病,年纪轻轻得个不治之?症。

兰濯池单手端盆,若无其事地走进去:“今晚陛下要?睡义庄,收拾收拾洗把脸,等下叫人进来?给你送饭。”

宋吟听到前面那句话差点没吓死,他睡外面地上都不会再睡义庄,更?别谈整整一个晚上,他当即就要?下床:“我不睡,我得回去了,虽然?我不知道我怎么来?的,但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好多奏折要?看,我的车夫还在府外……”

双脚离开床榻踩到鞋上,兰濯池没拦,只自顾自地把水盆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过了会他开口提醒:“陛下不想留也要?留。”

不用多久宋吟就理解了兰濯池的意思?,他穿好鞋,想要?起身,但是双脚使不上力气!

兰濯池把水盆放好,扭头微笑着看床边一副多次尝试但纹丝不动的于胶怜:“迷药还没完全散,现在陛下只能?说?话,动上半身,下半身得明早迷药彻底没了才能?动。”

宋吟抿唇憋了憋:“我让车夫抗我回去。”

兰濯池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勾唇说?:“车夫走了,我和他说?陛下今晚要?在义庄做客,不回皇宫。”

他没有那么说?过,宋吟翻了个白眼,他双手抓着两侧衣摆,不可置信使了好几回力气,两条腿依旧像面条一样做不出站立动作,膝盖骨似乎缺了块似的。

宋吟放弃了,他舔了舔许久没进过水的嘴唇,不再挣扎:“我记得我被人……我是怎么出来?的?”

兰濯池眉梢稍挑,他偏头往后看了一眼:“陛下右相舍身救出来?的。”

宋吟这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沈少聿身上衣袍没换过,把人抱到义庄的路上蹭到了不少稻草和浮灰,模样狼狈,最重要?的是眼眶边边上都是红,眼睫毛似乎泛潮了。

虽然?这么形容不合适,但很?适合,像一颗蔫白菜似的,埋进别人肚子里就能?掉眼泪。

宋吟还没见过沈少聿这幅模样,他有点不敢多看,快速看了眼门口硬邦邦站着的沈少聿,抿抿唇将帽子扣到兰濯池身上:“你骂他了?”

兰濯池笑:“我是什么人,怎么敢越过陛下教训沈右相?”

宋吟皱起眉,兰濯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兰濯池不仅阴阳怪气,他还想把柜子掀翻,从于胶怜进义庄起,他还没问过小叔子他们今天出宫跑去了哪,于胶怜又去见了谁。

以于胶怜的性子,出宫不一定办正事,说?不准是去见了他不认识的情夫,回去路上才又被人盯上,他对这种不能?掌控的事无端起火。

不问。

今晚要?想睡个好觉就别问。

宋吟不知道离他一尺之?远的兰濯池又在心里想他在和哪个情夫拉拉扯扯,他要?是知道,会想掰开兰濯池的脑子看看,怎么一天到晚没想过正经?事?

兰濯池从齿缝中挤出声音,催促他洗脸。

宋吟回过神来?凑到床头掬手捧起一点水洒到脸上,他刚醒来?没想太多,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被一只茅坑里的手捂过脸,还被放在推车上,草席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跳蚤,身上一定脏得很?。

宋吟把自己的脸都洗了一遍,他拿起床头的帕巾认认真真擦干,擦完忽然?想到重要?的事,仰起头看兰濯池:“兰濯池,你开义庄也有好几年了,这附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吧。”

兰濯池撩眸看他一眼:“看是什么吧,怎么,陛下想问附近哪家人癖好是男子,也让我整理出一份名?单即日送到皇城?哦,忘了,陛下不让我寄信到皇城。”

宋吟:“……”

他狠狠捏紧手中的帕巾,看到门口一直走神的沈少聿似乎动了动,连忙抬眼瞪兰濯池:“你说?什么啊,你怎么整天都想这些?”

“我整天想?”兰濯池劝说?自己放平心态,但于胶怜总撩火,“以前是陛下成天想,用我提醒陛下吗,你最初见过我一面之?后,每天都要?来?义庄一趟,陛下来?见我还能?做什么,难道是想和我凑一桌玩叶子戏?”

兰濯池似乎在回忆,回味:“以前虽然?烦,但至少嘴上坦诚,发?骚也不嘴硬。”

越说?越不着边。

宋吟看门口沈少聿好像没听见,松了口气,急匆匆开口制止兰濯池继续往歪地说?:“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附近林子的事?别人告诉你的,你不经?意听到的,有吗?”

换作以前兰濯池会问他哪片林子,但他已经?从陆卿尘口中听说?过了,他眯眼:“没有。”

宋吟被他过快的回答速度弄愣了下:“一点都没听过?”

兰濯池将另一条帕巾也过水打湿,俯身捉起于胶怜的一只手,给人擦净手上的灰,口吻不善:“我每天要?做棺材要?捞尸要?下葬,陛下,你觉得我有闲工夫去打听一片林子的事?”

宋吟从兰濯池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在对方阴寒的视线里自己给自己擦了擦,界限划得很?清,擦完他又抬起俏生生的一张脸,好像不知道已经?把人得罪了透:“那你这两天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不管是多小的事都行。”

他其实?可以贴公告板,让了解林子过往的百姓上报给他,但阻止不了为了银钱浑水摸鱼故意编造出假消息的人。

也能?让几个丞相出宫去问人调查,但没有交情,别人不一定全盘托出,利用官位压人的话,又太败好感。

想来?想去,还是让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兰濯池去问最合适,别人不会起疑。

兰濯池额边青管毫无预兆地抽了一下,别人求人还知道说?拜托求求你,看看于胶怜,只会仰着张脸问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