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落下,再没有人叫她,屋子里只能听到她踩在水泥楼梯上楼的声音。
方淮曳抿了下唇,方之翠脸上露出点无奈。
“?匆桃?慢慢泡,这事不是没机会。”她安慰方淮曳,“今天没成,明天咱们接着来就是了。她消息网挺广的,说不定我们还没问出点什么,她就已经把傩戏相关的事查到了。”
方淮曳脸上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只轻声说:“你说一个人要是没有特别关注另一个人,能张口就肯定的说出对方这么多年每天最常做的事吗?”
“就算有人问我,我妈这些年最常做的事是什么,我还要犹豫一下在上课和旅游之间选择呢。更不会一口气说四个。”
方之翠微愣,“那你的意识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确定?匆淌遣皇钦娴脑诓厥裁词隆!彼蛋眨?方淮曳笑了笑,“你说得对,关于方宝方玉两姐妹和老???参?什么不去江南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也急不得,况且村里也不止?匆桃桓隼先耍?问别人也问得。咱们先准备准备晚上去找樟树。”
方之翠点头,“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找一个人。”
方淮曳:“谁啊?”
方淮曳很快就知道方之翠要带的是谁,是方青月。
她们俩回道场去写包封之后方青月就独自离开了,平日里她都一个人在村里晃荡,最常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大多远离人烟,方之翠带着方淮曳走空了几个,最终在她自家的水稻田里找到了人。
方青月那时正趴在地里看蚂蚁搬家,一张脸被晒得红彤彤的,皱纹里都是汗,不过她看得格外开心,见着了两人甚至没问什么,方之翠招呼一声就上了车。
方淮曳困惑的眼神非常明显,她不解方之翠薇为什么要叫上方青月。
“她常年跟着老???玻?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山洞她都知道,万一我们又碰见那东西了,说不准认识呢。”方之翠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而且她在洞里哪怕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还是把你推了出去,她就该为这件事负责。”
方淮曳闻言微怔,她透过行车记录仪的面板见着了方之翠严肃的神情。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她还是感觉心里一暖。这种有一个人全心为她着想站在她身边思虑周全的感觉,在这一刻她太需要了。
方之翠见她出神,以为她心底还有点不安心,脸上的表情缓了缓,安抚道:“你放心,就算有鬼也只会冲着你一个人来,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你看我跟你查了这么久,我身上有半点事吗?至于方青月她自己,心智不全,很少会有东西缠上她的。”
方淮曳没有解释,沉默着点点头。
到了现在的地步,她简直身心俱疲,其实早就没什么心力去想别人怎么样了,更何况还是对她有过恶意强制她血染嫫母的人。
况且,现在头顶的天已经渐渐黑了。
红色的老头乐穿过重重稻田,一步步驶上了狭窄且寂静的乡道,漆黑一片中只有车前灯打出的几缕橙黄光芒能够映亮身前的路。
第17章 夜半
湘潭的六七月,晴天极多,尚且没到多暴雨的时候,这几天晚上头顶都有一片星星稀疏的天。
放炮一般会十点之后,三人在路上晃了几圈,等到将近九点才往国道那边驶去。
农村人少有怕黑的,现在国家规划越来越好,基本上大多数道路都被纳入了道路系统有自己的名字。她们这乡下地方大多属于乡道,路边上路灯少,放眼看过去就是一片漆黑,但是实际上六七点饭后的时间到处都是散步的村民,哪怕开车都得小心翼翼的开,黑灯瞎火一不小心就容易撞上人。
没有哪个吓人的东西会在人员还密集的时候出现,鬼气盖不过人间生气,这是方之翠从小学到大的道理,也是她最开始不惧怕的基础。?匆檀?着她走这行,忌讳颇多,要抱有敬畏,但是也不能怕。
方淮曳晚饭都是在车上解决的,方之翠带她去的村里的小卖铺,买了点辣条面包,将就着吃下去。她本人颇为心不在焉,总想着等会该怎么应对,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只有方青月在车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倒头就是呼呼大睡。
她们也没哄着方青月去,现在去做什么她们都如实告知,方青月长年累月在村子里走,胆子大得很,听到她们说有吊在树上的尸体要找,没有半点惧怕,反倒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说:“我们也要去做有意思的事吗?”
没有人在这样紧张的时候戳破她话里的漏洞。
临到八点半,老头乐就往那边开了,这种时候已经称得上深更半夜,路上散步的人基本都已经回家,整条通道极其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过稻浪的沙沙声。
方之翠关了车里的顶灯,甚至也关了远光灯,将近九点,她们将车开到了上次目击地旁的一条田间小道里。
近光灯只能扫到面前的一亩三分地,方淮曳入目所及是青青翠翠的稻秆,一切只能靠耳朵听。
方之翠把车窗全部打开,三人屏气凝神趴在床边静静等待。
方淮曳那一次昏倒得极快,或许没看清,但是方之翠带着她开车越过了香樟树,她很确定,那不像是海市蜃楼式的幻影,而是真正的、有实体的树,会突然出现,还会突然消失。
方淮曳手上戴着女式机械手表,在一片安静中秒针滴答滴答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的头顶传来了一声与稻浪起伏不同的?O?@声。
方之翠目光骤然锐利,猛得发动了老头乐,打开了大灯,面前五米被映亮。
在乡道和田垄中间,果然多了一颗拔地而起的香樟树。
车身太低,能映亮的高度有限,再往上看不清,方之翠踩下油门,瘦小的轮胎裹挟着泥土,狠狠颠簸了一下后终于再次回到了乡道上。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很快消失,终于坐稳的方淮曳深深吸了口气,在车里抬头。
当车与树在同一条路上时,车灯已然能一寸寸的照亮它,包括它粗壮的枝干上垂落下来的尸身,与上次看见的一模一样。
方淮曳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刺痛袭来,她能感受到自己心口在砰砰直跳,跳得极为剧烈,可她还是逼迫自己,去细细打量。
依旧是黑色的寿衣,从脚到头皆是如此,裤管空空荡荡,被风吹得摇晃,只露出一个白色的底,寿衣的背面绣了朵金色的菊花,不大不小攀附在右肩下,绣工很细致,再往上,寿衣的领口略高,看不到脖子,紧接的就是纯黑的寿帽,寿帽上头是一根纤细的红绳支撑着整个头部。
她们在树后,看到的也只有尸体后面的模样。
方淮曳感觉自己几乎快要失声,张嘴张了好几次都难以发出声音,她一把握住方之翠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之翠冷静的声音便传来。
“我们得去把正面再看一次。”
她要说的,也是方淮曳要说的。
方淮曳放弃开口,僵硬的点了点头。
一直没开口的方青月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在等两人给她发号施令,直到方淮曳扭头去看她才发现她正直勾勾的盯着前头,神情闪烁。
“怎么了?”方淮曳声音极哑。
“不用下车看了,”方青月突然开口,车里的内灯只在前排,她的脸显得有些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