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1 / 1)

“你没出事就好,”满江雪说,“知道你被骗下山,我却没有去找你,会怪我么?”

“当然不会了,”尹秋抿抿唇角,“我知道,师叔是对我有信心,我不仅不怪你,反而很高兴。”

两人相互搀扶,用仅限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量说着话,段宁与孟璟落在最后,瞧见尹秋与满江雪姿态亲密,恨不得贴在了一起,段宁疑惑道:“这两个人……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孟璟提着药箱,因为淋了雨浑身发冷,抖着声音道:“哪里不对劲?”

段宁早就用内力烘干了衣裳,见状便将外袍一扯,再往孟璟身上一披,指着前方二人道:“哪里都不对劲!你瞧瞧,这勾肩搭背又耳鬓厮磨的,跟新婚夫妇有什么两样啊?她们俩该不会是在谈情说爱罢!”

外袍带着体温,还噙着一股清香,孟璟闻着那味道,不知为何忽略了段宁口中的话,而是问道:“你用的什么香?”

段宁一愣,古怪道:“……香?”她见孟璟面无表情,便垂下头闻了闻自个儿,“你觉得不好闻?这可是关外传来的香,原本味儿重得很,我自己调得清淡了些。不喜欢啊?不喜欢把衣裳还我。”

“挺别致,没有不喜欢,”孟璟说完这话,过了一会儿才又补道,“有些像我娘以前用的发油,掺了点兰花的味道。”

“那我改天送你两盒,”段宁说,“我房里多着呢,用都用不完。”

孟璟眉头微蹙,闻言一瞬顿在了原地。

段宁的手臂还疼着,这会儿被绷带挂在前胸,手指头都在打颤。段宁说:“站着干嘛?快走啊,我饿得要死了,上回来你们云华宫吃了顿饭,有道凉拌虾球还不错,待会儿记得叫人给我搞一盘啊。”

孟璟眼波涌动,凝视了段宁片刻,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认真的?”

段宁磨着鞋底,小动作不少,想以此分散关节处的疼痛。段宁说:“什么认真的?”

“你上次说的那些话,”孟璟错开了目光,“你说你想和我……是认真的么?”

见她主动提起这事,段宁一下乐开了花,喜滋滋道:“你说这个啊?当然是真的啦!不瞒你说,我上回送完货回家以后,已经有不少媒人来我家说过亲了,我爹的意思呢,是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省得他这辈子辛辛苦苦赚的钱便宜了别人,我爹就我这一个女儿嘛,整个段家都算是我的嫁妆了,他很看重我这婚姻大事的。”

“那你就该去寻与你登对的人,”孟璟说,“我出身山野,并无显赫家世,也无锦绣前程,且父母早已逝世,与你不配。何况你也知道我并非男子,乃是女儿身,你若不满意家中安排,段老爷视你为掌上明珠,我相信只要你好言相商,他便不会逼迫你嫁给不喜欢的人。既如此,往后你还是该与我拉开距离,就当从未相识,你还有偌大家业要继承,这云华宫怕也来不了,外头多得是好儿郎,你不愁遇不见心仪之人。”

段宁听得一阵无言,末了才干巴巴道:“你妄自菲薄什么?我都没嫌弃你,你倒先就数落自己一通,这多没意思。外头好儿郎再多,我也只看上了你啊,你要是肯答应和我成亲,我爹脸都要笑烂,他巴不得有个上门女婿呢。”

孟璟说:“婚姻大事需慎重,不能儿戏,你又对我无意,何必执着?”

“谁说我对你无意了!”段宁抬高声调,“早在姚定城那会儿,你带着一堆人上我们家来找事的时候,我就把你看上了。这叫什么来着……是一见钟情没错罢?”

孟璟闷了闷,轻叹:“那你喜欢我什么?”

段宁想了一下,也跟着叹气道:“真是见了鬼,我哪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反正就是喜欢嘛!在家里也念,出了门也念,从金淮城来这儿的一路上,我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向你们那季师姐问了不少你的事,把她都问烦了,我也说不出喜欢你哪里,总之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又不会把你敲昏了扛回家洞房花烛,你也别推开我啊,交个朋友也行罢?”

孟璟说:“我只是不想耽误你,”言罢沉默少顷,边走边道,“我有先天心疾,无法治愈,活不长久的。”

闻言,段宁脸色一变,赶紧拉住她道:“什么?你那心疾治不好?!”

孟璟“嗯”了一声,平淡道:“我活不过三十岁,这事好些人都知道。”

段宁傻了。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孟璟,一时没了话语。

孟璟料到她会是这反应,当下也不觉得堂皇,只抽回了手,语调不改道:“眼下你既知道了,我方才说的话是不是能考虑一下?”

段宁一口气堵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好半天才扯着嗓子喊道:“那我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就要做寡妇啦!”

她一瞬心焦得无以复加,也茫然无措,又是好半天过去才回道:“那我再考虑考虑!”

第213章

马车摇晃,雨水敲打着车顶,侧窗的帘子未遮,迸溅的水花落进来,沾在了温朝雨的发梢,像浮了一层湿雾。

顺着山道下行,雨势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天与地洗成了一片灰白,到处都是湿滑的泥泞,马儿走得慢,不敢疾行。

温朝雨运转真气烘干了淋得透湿的衣裳,南宫悯靠着车壁,睡颜安静,已经睡了有一会儿,温朝雨见她鬓边还在滴着水,便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过去,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冷汗。

帕子轻抚面容,卷走了那些细密的汗珠,温朝雨正要收手,南宫悯忽然眼睫微颤,倏地睁开眼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下,那双素来含笑幽静的眼睛深得像是一汪见不到底的潭水,带着些不易捕捉的疲累和倦意,还有几分少见的迷蒙与惘然。温朝雨动作一顿,直起身来,问道:“这么快就醒了?”

南宫悯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咳嗽两声说:“还没下山?”

“快了,”温朝雨将手帕叠起来,揣进怀里,“但上元城里估计还乱着,我们一行人阵仗太大,不宜进城,恐被那些还不明情况的云华弟子包围起来,姑且沿着山路绕行,不从城里过。”

肩上的外衣传来了一阵暖人的温度,南宫悯垂首看了看,闻到一股明显的酒气。她轻轻笑了一声,稍显虚弱道:“你今日还喝了酒?”

温朝雨转动着酸痛的脖子,随口答道:“我是一路从金淮城赶回来的,跑得那么急,觉也没得睡,若是不靠喝酒提精神,人早就累瘫过去了。”

南宫悯当然知道她去了金淮城,途中还没少派教徒给她和季晚疏使绊子,虽然没有成功将她二人拖住,但也总算为她自己争取了些许时间,几乎是和她们同时到了上元城。南宫悯说:“一晃又是多日不见了,你在上元城置了宅子没有?”

温朝雨说:“置了一套,”她扬了扬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用你赠我的金子买的,很雅致,地方也清净。”

南宫悯说:“那不请我去参观参观?”

“现在?”温朝雨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你身上有伤,倒是可以在我那儿养一养再走。那我叫他们改道进城?”

南宫悯应了声“好”,温朝雨便撩了车帘吩咐那教徒往城里赶去,其余人听了这话,都心照不宣地分散开来,隐匿动静跟随在后,没有随着马车前行,而是自去寻了客栈投宿。

如温朝雨所料,城里还乱着,四处都是安顿百姓的官差和云华弟子,温朝雨行到车前露了面,云华弟子泰半都认得她,便也没有拦路。马车顺着街市拐去了宅邸,看门的小厮迎了人,往内通传了一声,薛谈瘸着腿跑出来迎接,一见南宫悯便吓得口齿不清道:“教、教主?!这……您怎么突然来了上元城?快快请进!”

南宫悯立在车头看了看周围,由温朝雨搀扶着入了宅院,薛谈诚惶诚恐,跟在后头鹌鹑似的话也不敢说,直到南宫悯去了汤房沐浴更衣,薛谈才面如菜色道:“您怎么今个儿就回来了?教主又是怎么回事?您要把人带来好歹事先打个招呼么,我刚才差点被吓死了!”

温朝雨诧异道:“今天城里闹出那么大动静,你居然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你待在家里干嘛呢?”

“我守家啊,”薛谈挠了挠头,“不是您交代的么,大门不许出,二门不准迈,让我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管,我这几天除了在家里睡觉哪儿都没去。”

“明月楼和九仙堂都打到城门口了!”温朝雨无语问苍天,“我说怎么那么久都不见你来跟我汇合,感情是窝在家里睡大觉来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薛谈一脸无辜:“他们打他们的,我凑什么热闹?我这断胳膊断腿儿的去了也不顶用,万一不慎被人砍死了,您都来不及给我收尸,我这不也是听了您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