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看着墓上自己的名字,倒有些怪怪的,我叹了一口气:「安息吧。」
「听姑娘的语气,与这墓主可是旧相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我心下一紧,差点跪了下去。今日就不该出门,竟是遇见熟人。
「不曾相识,只是见主人芳华早逝,忍不住心生感慨。」我低下头不敢瞧他,心里一个劲发虚。萧洲白好端端跑到这里作甚,今世我未嫁入东宫,和他哪有半点瓜葛,狗男人前世太不是东西了,我都死了还骗我说喜欢我,谁家把喜欢的姑娘贬妻为妾,上一辈子白白耽误我。
「确实可惜,她生前温良安顺得紧,是个很好的姑娘。」
他的话里有淡淡的落寞,于我而言却是折磨,今生我厌极了温良安顺这四个字:「那便不再打扰公子,妾先告退。」
「那么着急作甚,姑娘似乎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我大脑一片空白,支吾道:「公子身份不凡,妾只是一届农女,怕冲撞了公子。」
他又笑,不紧不慢抛出疑问:「那可真是怪了,姑娘不曾抬眼瞧我,又怎知我身份贵重?」
「刚刚同钟大小姐理论的气势去何处了?」
原来他都听见了,幸好刚刚未曾吐露什么秘辛,不然以他的聪慧想必也是能猜到些什么。可瞧他的反应,为何紧抓我不放,难道他也是重生的吗?我心下一紧,只想匆匆离开此地。
「哟,今儿倒是巧了,萧公子也来了。」
「府上新来的人,没什么见识,还不快到我这儿来。」听见沈镜之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哪里还钟得和他吵架,低眉顺眼躲到他的身后去了。
「九思对这位姑娘倒是上心。」
萧洲白转身瞧着墓碑出神:「往日总见你与她亲密些,原以为她对你来说总是特殊的。」
「岁宁同我们玩在一处,总归是有感情,你这个大忙人不也抽出时间看她了。行了行了,知道咱萧公子重感情,可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就不打扰你了。」
还未等萧洲白张嘴,沈镜之拉着我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重,回想萧洲白那番话,我心里有些堵得慌,但愿他什么也不知道。
沈镜之也有些郁郁,他将脑袋搭在我肩上,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正视着我的眼睛:「我的岁岁太招人疼了,得赶紧将你弄回家藏起来,免得招人觊觎。」
我一顿,嗔道:「你胡说什么呢?」萧洲白明明是喜欢钟念宁的,前世他娶我本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这一世没有我的替嫁,钟念宁安安心心嫁进东宫,有钟家保驾护航,还有萧洲白的真心疼爱,她总不至于如我一般。
九思笑了笑,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好歹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他也算了解萧洲白,若他对岁岁无一分私心,今日他这个太子便也不会专程祭奠一个对他无用的女郎。
他哪里是喜欢钟念宁,他分明是觊觎他的岁岁啊。
五、
鞭炮声响,锣声敲响满京。
吴家老太君亲手盖上了我的红盖头,笑着将我们二人的手拉在一处:「去吧孩子,九思这孩子是个好的,干娘祝你们婚姻和满,相守白头。」
冰凉的指尖乍触到温厚的手掌,我忍不住一个瑟缩,犹豫中那双大手紧紧覆过来,将我的手紧紧包裹住。
「莫怕,我在。」少年有力的声音传入耳畔,我果真安心了许多。
等花轿在沈府落下,我竟生出一丝恍惚,这确定不是一场梦吗?
前世盼了十多年的事情,今生就这样实现了。不知九思是怎样劝说他的父母,总之那日从山上回来数月不到,我与九思的婚礼就提上了日程。
「一拜天地……」
我与九思缓缓朝天而跪。
「二拜高堂……」σσψ
堂前沈将军夫妇两人正襟危坐,我与九思一同叩首。
「夫妻对拜……」
透着盖头的缝隙,我瞧见他笑盈盈弯下了腰。
「礼成……送入洞房……」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是后夜了,本来未曾紧张,听着木板哒哒声,我的心忽然便乱了。
漫天的红映入眼中,只听见脚步声停住了。
秤杆挑开我的红盖头,我一抬眼便瞧见沈镜之着一身红衣,眉眼肆意冲我笑着:「岁岁,我来娶你了。」
眼一弯我便差点掉下金豆子。
这和我死的时候做的梦简直一模一样,他也是这样一身红袍笑着说要娶我回家的。
这场婚礼我足足盼了十二年,今天就这样实现了,我竟觉得那么的不真切。
「沈镜之,我不是做梦吧。你真的来娶我了。」
我喃喃着,直怕这只是一场梦。
「傻瓜,这还有假,你跟我拜过天地,现在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哭上了呢。你应该欢喜才对,你放心,以后我必定不会负你。」
今晚的沈镜之耐心好得出奇,也温柔得很。
他将我抱在怀里呢喃,桌边是曳曳红烛,红枣铺满床面,他轻轻吻住了我。
今夜月色极美,汪汪如江水澄净,江中似有交颈鸳鸯,耳鬓厮磨,荡起春水波澜。
后来我沉沉睡去,未曾瞧见枕边人诚挚吻我眉眼。
沈镜之借着月光静静守着岁岁,他兴奋得睡不着觉,往日总是掐着日子算着这一天,没想到终于盼到了,他竟有些轻飘飘不切实际的感觉,不止岁岁紧张,其实他接亲的时候也很紧张,可瞧见岁岁乖乖坐在那里等他把她带回家,他忽然就生出无限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