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生,请说句话?”
“蒋先生……”
“蒋先生……”
许连臻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将蒋正楠围得水泄不通,然后站在原地将所有的话语吸入耳中。
本月十二日。那不就是她与他出差的前一天。
像被人重击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悬崖下坠落,天旋地转。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幻化成呼呼作响的风声,她试图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错愣了不知多久,或许不过数秒,等许连臻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抓着推车把手,犹如抓着生命中的救命稻草一般,抓得那般紧,唯恐一失手,自己就会粉身碎骨了。她的皮肤本就白,因用了力,所以一眼便可以清晰地看到透明肌肤下青青的血管。
许连臻用尽力气控制自己,徐徐抬眼望向蒋正楠。
而被众人包围着的蒋正楠此刻也正微微侧头,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蒋正楠瞧见了许连臻的眼神,竟然可以一如往常般平静。
这样的光景,她居然还可以如此地无动于衷。
在巴塞罗那的时候,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离那个幸福很近,近得可以一伸手就揽入怀中。原来,一直以来都真的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这一个星期以来,原来都是他的错觉。而她,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个他威胁而来的协议而已。
蒋正楠生出了一种绝望,和从未有过的强烈恨意。
那个瞬间,他记起了他为什么会带她去出差,为什么说他爱她。
于是,蒋正楠在电光石火间收回视线,含笑道:“不错。我向钱会诗小姐求婚了。本人只会回应这一次。有关具体内容,我们公司的公关部会有专门说明。谢谢大家的关心。”
原来是真的!
可他为什么会将她带到巴塞罗那,要与她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过一星期呢?
蒋正楠简短的几句话,引来更闪烁更强烈的光线。
头条就在眼前。各位记者怎么可能放过他,纷纷提问:“蒋先生,据说你用了几十款戒指求婚,才让钱小姐同意的?可否详细跟我们说说经过?”
“蒋先生,钱小姐曾经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她最喜欢巴塞罗那,也去过很多次。但是还是很希望以后可以跟Mr.Right去那里度蜜月。蒋先生这次出差,正好是去巴塞罗那,是不是正好为你们以后的蜜月先行安排呢?”
“蒋先生,请问婚后考虑生几个孩子呢?”
“蒋先生……”
“蒋先生……”
几十款戒指……巴塞罗那……蜜月……
他说他爱她,原来就是如此而已。
那她算不算是一个活生生的笑话呢?
许连臻后退了数步,唯一的感觉是眩晕麻木。
前面的人潮依旧拥挤,闪光不断。
有人来到她面前:“许小姐,我们是贺先生派来的,请跟我上车。”许连臻缓缓地抬头看了前面的人潮中心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终于了解何为天堂地狱一瞬间。
一连两天,许连臻就待在公寓房间,醒着就发呆,饿了就吃东西,更多的时候是在半梦半醒间。
蒋正楠一直没有过来,也没有任何电话。
她把两人之间的情况想了很多遍,来来回回地想。从在服装店里第一次相遇到她离开,到再次相见,到璇璇自杀,到这一次的机场……她不是个傻子,在机场的时候就开始明白过来,巴塞罗那的那几天,是他故意的。他刻意营造各种甜蜜,只是为了将她高高捧起,然后重重摔下。
他也确实做到了!
深夜时分,许连臻因为房间里的异样从浅浅的睡眠中醒过来。房内漆黑不见五指,可是她知道他在。就如同蒋正楠知道她清醒着一样。
两人沉默许久,房间里面万籁俱寂,仿佛她失了聪。
很久很久之后,蒋正楠的声音终于慢悠悠地响起来:“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电脑我给你带过来了,里面的东西随你处置。还有这房子,也随你处置。”
眼睛适应了光线,许连臻眼睁睁地瞧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与记忆里的重叠在了一起。那年,在聂重之的别墅,她看到的也是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许连臻:“不,蒋先生,我不要你的房子,我”
蒋正楠的脚步一顿,只是他没有回头。
许连臻闭上眼,道:“我要钱。”
蒋正楠握紧的手霎时颓然地松下来。他每一个试探,最后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他讥讽万分地笑了出来,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冷笑着响起:“说吧,要多少?”
许连臻咬着唇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就算在黑暗中,许连臻也能感觉到蒋正楠零度以下的冰冻视线。
片刻之后,蒋正楠从口袋里摸出了某物,而后他手一扬,有东西轻缓地飘落在地上:“去看看里面的钱够不够?不过,你也就值这个价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嘴角的轻鄙弧度。淡淡的血腥味在苦涩无比的口腔里重重蔓延开来。她弯腰捡起了银行卡,把玩似的夹在手指间,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蒋先生,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件事情?”
蒋正楠停住了脚步,片刻后,声音终于从那头传来:“说吧。”许连臻咬着唇默然片刻,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在平常语调:“蒋先生,在巴塞罗那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爱我呢?”
蒋正楠大约没料到她会开口问这个,顿了顿,笑了出来:“看来你经历的男人太少。就当我教你一课,男人逢场作戏的时候,什么话都会能说出口。记得以后不要随便当真!”
可是他爱她,却是真的。他是那样地爱她,她永远不会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他决定带她去巴塞罗那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试探,可是他从来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所以现在,他想要她狠狠地受伤。就像她让他受伤一样。他痛过的,他也要让她一样地痛。可惜,看来他还是要失望了。她从来没有心,又怎么可能受伤呢?
逢场作戏!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