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臻隔了人群,一眼瞧见了蒋正楠。他依旧一身西服,只是未打领带,衬衫的领口微松,相较平时,略休闲了一些。

蒋正楠由陈秘书和贺君陪着,坐在了主桌边上,离她们的位置很远。

宣晓意有些惊讶地望着老板的方位:“哇,boss都来了!”感慨过后,又八卦道,“咦,怎么钱小姐没来?不会是两人……”

边上的萧晓也带着不解,凑了过来,轻声附和道:“不只你觉得,大家都这么觉得。你看前段时间,钱小姐跟boss形影不离,最近好久没看到了……”

许连臻中途去了一次洗手间。大约是婚宴最热闹的时候,所以洗手间这一块很安静。为了配礼服,在宣晓意的坚持下穿了一双高跟鞋。于是,许连臻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不是怕有水渍滑了,就是怕被台阶之类的绊倒。

所以,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是低头看着地面出去的。走了几步,在走廊上,撞上了一个人,几乎是撞进人家怀里了。许连臻往边上一侧,让出了道路,抬头道:“不好……”

不好意思的“意思”两字在空气中戛然而止。

是蒋正楠。

他面无表情地斜睨了她一眼,目光里也毫无半点温度。

只一秒,或许一秒也不到的光景,蒋正楠脚步毫无滞缓地与她擦身而过。

空气里似乎有她熟悉的味道,可是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一瞬间,许连臻以为是场梦。

可是步入喧闹的酒宴,她就知道不是梦,是真的。她清楚地看到蒋正楠不在位子上。

后来蒋正楠回来,只略略坐了数分钟,待新人向他们这桌敬酒完毕,就提前离席了。贺君和陈秘书倒是一直留到了很晚。

许连臻在婚宴结束后,与宣晓意一起出婚宴大厅,居然在门口处遇见了贺君。

贺君如常地朝她微笑:“许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了相对较偏僻的角落,贺君道:“蒋先生下个月要出差几天,要你陪他同去。”许连臻有些愕然地望着他。贺君只说:“许小姐,这是蒋先生吩咐的。”

于是,半个月后,贺君按照提前在电话里通知的时间,准时来接她。贺君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许连臻坐了进去,蒋正楠已经在后座了。

然后,整整一路,寂无声息!

从蒋正楠的角度,抬头就可以轻易看到许连臻的侧脸。她从上车开始一直保持着向前的姿势,白皙柔和的脖子根本连侧都未侧过一下。

贺君亲自开车,将两人送到机场,又帮两人办理好了登机手续,这才离开。

蒋正楠在头等舱,许连臻在经济舱,两人一过安检,蒋便头也没回地直接去了贵宾候机室。

此后,一直到许连臻在飞机上坐定,都没有再见到他。

飞机上的机位很空,前后排三三两两的空位,许连臻坐的这一排更是只有她一个人,所以相对空间也很大,很舒适。飞机正常飞行后,许连臻就跟空姐要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蒋正楠为什么要带着她出差。明明她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助理,也没有做过一件助理的工作。

飞机平稳地飞了小半天后,空姐温柔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各位旅客大家好。前方有气流,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收好餐桌,在座位上坐好,不要轻易走动。谢谢大家配合。”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居然遇到那么大的气流。飞机不断地剧烈颠簸。一开始还可以忍受,以为很快就会过去。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种不知何时可以结束又怕飞机会出事的担心忧虑就如同把人架在火上烤一般难熬。

许连臻紧抓着颤抖的扶手,有一瞬间的害怕,她突然想起蒋正楠,想到如果飞机真的失事的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可是一想到,至少是与他在同一架飞机上,这样一想,心里居然不再害怕了。

飞机一直处于强烈的摇晃颠簸状态,整个机舱除了抖动声响之外别无他响,大家的神经都绷到了顶点,只希望快些穿过这个该死的气流。某位空姐忽然之间语气焦急地喊道:“这位先生,我们的飞机正遇上强气流,请不要走动!请在您的座位上坐好!请立刻回到您所在的位子!”

就在空姐不间断的广播声中,有人在许连臻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有一只温热的手覆盖住了她的。许连臻悚然一惊,一转头,蒋正楠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凝望着他,几疑是梦。他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耳边传来蒋正楠低沉温柔的声音:“不要怕!我在这里。”这短短的几个字,宛如佛国天籁,清悠静远地飘入耳中。

蒋正楠一再重复:“我在这里。”温柔细语,似把她当成了襁褓中的孩子。

他真的在!

这一刻,如果就这样死去,想来也没有遗憾了!听着他安稳有力的心跳,所有的彷徨惊慌,似在那一刻都离她远去。许连臻的心在那一刻是潮湿的。她想,那应该是幸福的感觉吧。

幸福?幸福是什么?记得以前在服装店的时候,李淑说,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许连臻还不懂什么意思,李淑告诉她,那就是一种境界,就等同于饿了就有饭吃,困了就有床睡。可是现在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却觉得幸福。因为有他在身边吧?!

许连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

同一时间里,许连臻也终于第一次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是那次吴明事件,他也是如此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他在这里,让她妥帖放心。就是从他抱着她的那一刻开始,她爱上了他。

穿过气流后,坐在许连臻周围的人自然不免对蒋正楠很是好奇,前排的人不断频频回头。见两人如此亲昵的模样,便各自了然地笑笑,都知道是坐在前面的男友担心女友,所以不顾危险过来陪她。

长途的飞行,在到达酒店房间洗了热水澡后,整个人倒轻松了些许。许连臻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蒋正楠已经帮她叫了杯热牛奶。

蒋正楠给她盖好了薄被,款款叮嘱:“好好休息一下。”许连臻听话地闭眼,安稳地沉沉入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漫天的光景了。许久没有如此心满意足地睡过好觉了。许连臻慵懒地伸着手臂舒展,抬眼便看到蒋正楠侧着身子,姿势拘谨地躺在她身旁。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姿势。他一向霸道,一张床足足要占三分之二以上才会罢休。可此刻,他面朝着她的方向,手枕着胳膊,眼眸轻合。似乎是瞧着她,支撑不住才入睡的。

许连臻静静地瞧了许久,怕惊醒他,于是轻轻地掀开被子,想蹑手蹑脚地起来。可她才一动,蒋正楠就睁开眼:“你醒了?”

许连臻轻“嗯”了一声,径直去了浴室,望着镜子里面睡眼惺忪的自己,回想飞机上他不顾危险来到她身边,她又觉得像梦一样,让人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这会不会像一个在无边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在临死之际看到的海市蜃楼呢?因为太渴望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有双手揽在了她的腰腹间,许连臻一僵,酸辣之气同一时间涌上鼻尖。一点点地抬头,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蒋正楠。他一呼一吸间的气息,灼热地拂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许连臻微微战栗,不知是因为他的接近还是她惶恐不安的内心。蒋正楠温热的唇覆上了她的肌肤,辗转缠绵,最后来到了她的耳上。

他的气息又热又重,她亦好不到哪里去,她感到自己的呼吸也一样急促。

蒋正楠开口,声音低哑:“你知不知道,刚刚的飞机如果失事的话,我最后悔的是什么?”许连臻的目光在镜子里与他相交,此刻,她没由来地觉得心口窒息。

蒋正楠双手捧着她的脸,似捧着绝世珍宝,无数个小心翼翼。他深深地凝望着她,一字一字地说:“如果刚刚飞机失事的话,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跟你说我爱你。”

许连臻愣在镜子前,难以置信般地怔怔望着他,缓缓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