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已经满脸是血,金发全被红色液体糊住, 五官面貌全都看不清了。
他?乱了阵脚,哆哆嗦嗦地揭开兰斯的上衣, 只见他?从右肩缠绕至左腹侧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沤透了,绷带吸收血液吸得饱满, 满得滴出来?, 小?溪一样顺着腹肌沟壑往下?淌。
刚被砸了一拳的腹部淤青一片, 也不知道有没有打破内里脾脏。
郁舟要崩溃了,潮湿着眼睛, 向游烈伸手:“药!快给我?药!”
游烈简直怔住了。
他?只觉得万物都变得虚空, 身上的伤痛不再有, 被情敌恶毒话语在心上割出的口子也不再有,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看见他?漂亮的心上人跪坐在金发青年身旁, 急切地察看对方的伤势,然后,仰起小?脸,鼻尖透粉,眉眼哭丧,看着居然像是要哭了,为了另一个男人,向他?索药。
为什么。
我?也受伤了,为什么不来?关心我?。
是因为我?伤得不够重吗?
“啪嗒。啪嗒。”一滴滴水声?溅在地上。
游烈因受伤而模糊的视线往下?一低,看见自己身下?也已经积了一小?滩血水。
小?玉哭成?那样,他?怎么可能……怎么忍心……哪里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他?取出一瓶治疗药水,用力塞进郁舟掌中,随即站起身,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走到不远处,寻了个角落坐下?。
像只打架打赢了,但又?输了的狼犬,孤零零,灰溜溜,暗自舔伤。
另一边,兰斯伤重得已经没了意识,陷入昏迷。
郁舟瞳底蒙着泪,后怕得要死,一点点把治疗药水给兰斯喂下?。
喝下?治疗药水后,兰斯原本微弱到快消失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有力了一些,只是有的伤口太深,还需要较长的时间来?慢慢愈合。
一阵有节奏的震动?感,从走廊地面传至卧室地面,将家具都摇晃起来?。
郁舟等人所?在的桌子也像正在经历地震般,颠簸得快要散架。
郁舟预感不好了,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握住,回头一看,是游烈。
游烈语气低沉,语速飞快道:“巨人来?了,我?们快走。”
郁舟犹豫地看了兰斯一眼,想把还在昏迷的兰斯带上,怕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出事。
游烈看出他?的顾虑,厉声?道:“我?的空间技能时效只剩一分钟,只够开出两个人的通道。”
“别管他?了!他?不会出事的。”
郁舟内心道德感强,无法弃兰斯于不顾,绷着雪白?小?脸道:“我?把他?藏到安全的地方再跟你走。”
但兰斯身躯沉极,他?拖动?都很?艰难。
游烈看不下?去,咬咬牙,只能上前帮他?,动?作粗鲁地抓起兰斯的后领,直接一路拖行至一个石质笔筒后方,在桌上滑出一条血红轨迹。
他?就是故意的,留下?明显痕迹,最好兰斯能被巨人发现直接弄死。
“咚、咚、咚。”
肌肉虬结,体型庞大到可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巨人转身,进了卧室。
与此?同时,即将暴露之际,游烈带着郁舟一步跨入强行撕开的空间隧道,离开了这?个空间层。
巨人踏着沉重的脚步,将地面震得一步一颠,走到石桌前,低头,巨大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桌上的血迹。
它维持这?个动?作良久,久到室内空气都快凝结。
三分钟过后,它动?作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声?音疑惑:“奇怪,我?的桌上什么时候洒了红墨水……”
·
游烈携着郁舟通过空间隧道,来?到了另一个空间层。
这?个空间层似乎处于尤其衰败的时间段,比郁舟第一次进入正殿所?看到的状态还要破落荒芜。
郁舟看向卧室墙壁,那曾经被米白?色石灰抹饰得光滑细腻,如今全都无一例外地发灰。
刚刚他?们还站立过的石桌,已经出现年久失修的裂缝,攀满青苔。
游烈握住郁舟的手腕,警惕地往外走到走廊上。
在他?拥有危险感知能力的左眼中,通往正殿方向的那条路上,一条发光的红色警戒线在不断跃动?。
他?做出决定,带着郁舟往反方向走。
走廊地面铺的砖石在这个时间段里,已经变得斑驳灰黑,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连空气都透着瘆人的阴森荒凉。
一路上,他?们什么危险都没遇到,这?座巨人宫殿足以称得上是荒无人烟,安静得好像没有任何其他活物。那么多曾经在这?里生活的巨人和精灵,像在很?久前的某一天就突然消失不见。
途中穿过一个露天的中庭,花草都枯萎粉碎成?尘埃,但回廊环绕的立柱布局优美,倘若这?里的时间不是永久定格在了黄昏,那随着太阳偏移,应该会有特?别灵动?的光影变换。
凝固在黄昏中的王庭,高贵单纯,静穆伟大,沐浴着无声?无息的夕光,宛如被倾倒了一盅稀薄的葡萄汁。
外来?者沉默而渺小?地从其中穿过。
他?们穿过无数道拱门,走了极长的一条路,已经横贯整座宫殿,彻底走了出去,来?到了这?片建筑群的大后方。
巨人宫殿后方,是断崖深渊。